“你那边怎么样？我准备出门了。”电话那头，活泼清朗的声音传来。
冰冷简洁的手机小半边悬空，明显是被其主人随手扔在书桌上。
卧房空间不大，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套桌椅，以及角落里一个被透明胶带封起来的纸箱子，以至于显得格外空旷清冷。
通往卫生间的门半开，黑衣青年站在镜子前，细长的绷带松散落在苍白纤细的手指上，他语调轻盈，“最后的绷带缠好就大功告成了，保证到时候让明来大吃一惊哦——”
“哇，那我可是超级期待。”
对方的声音一如既往抑扬顿挫，充满阳光晒过的充沛情感，简直让人想象不出他cos那个红发男人的场景。
飞鸟彻笑了一下，他动作熟练将绷带缠绕在自己左眼，转身离开卫生间，顺手将挂在木质衣架上的红围巾拿走。
“我也特别期待明来的织田作呢，只能说是，完全——想象不出来呀。”
欢快得如同一个小孩子。
不过他今年刚升高中二年级，确实也不算大人。八壹中文網
“过会儿就能看到了，”那边对方似乎已经到了街道上，隐约传来汽车鸣笛声，“还是在羽出小路？”
“嗯，我四分钟后到。”飞鸟彻蹲下身换鞋子。
头顶灯光洒落下来，黑色大衣肆意铺在地板上，仿佛在黑暗中极尽盛放的花。
生于黑夜，也将死于黑夜。
“不用着急，早饭还没吃吧？我带了饭团，是妈妈专门为你做的口味。”日笠明来走在街道上，手心纸袋传来略微发烫的热度。
尽管特地留出早餐时间，日笠明来此刻也毫不意外听到对面哼哼唧唧的道歉。
不知道怎么回事，飞鸟彻对于吃饭这件事简直就像受到酷刑一样，平常能不吃就不吃，还总爱窝在毯子里不动。
日笠明来严重怀疑，万一自己哪次出门个三五周，飞鸟彻失去监督，可能真的会饿晕在家里。
那真的要成为新闻日报上的笑话了。
日笠明来每次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叹气。他分明也只大飞鸟彻三岁，怎么现在就变成习惯照顾小孩子的老父亲似的。
余光中发现熟悉的便利店，日笠明来脚步一转。
抵达目的地时，日笠明来第一眼看到青年。
并非二人关系密切到能够在人群中瞬间辨认彼此——尽管作为邻居从小一起长大，日笠明来也认为不足以自称飞鸟彻的挚友。
在那场车祸之前，对方还是极为天真明媚的孩子。只看向那双金色眼眸，就能联想到晴空万里与日光璀璨。他在学校的人缘也很好，毕竟有谁不喜欢相貌精致，真诚善良的朋友呢。
日笠明来在飞鸟彻的许多朋友中，也只是同为邻居一起上下学，偶尔受母亲之托邀请对方来自己家吃饭的普通关系罢了。
而在车祸之后，对方不知缘由的沉寂下来，经常坐在窗边沉默的望着天空。如果让日笠明来形容的话，就像是被强行折断翅膀的飞鸟。
那双熠熠生辉的金眸自此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雾，让人再也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是否在悲伤，是否在难过。
日笠明来去医院探望了几次，在飞鸟彻出院后终于没忍住主动靠近去照顾他。
因为他总觉得，如果自己不努力表现出自己的在意，以此将人紧紧系在人间，对方真的说不定哪天就消失不见了。
而此时此刻，黑发青年站在光明与阴影的分界线，微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但周身萦绕的若有似无的尘埃粒子，仿佛无一不在诉说寂寞。
就像一年前对方刚刚苏醒不久，数次无意表露的模样。
他分明站在热闹喧哗的人间，却仿佛被割裂出来，孤身立于无声的黑白世界。
日笠明来无意识收紧手指，但很快挂上明亮温暖的笑容，大步上前，“这位太宰先生，需要美味的蟹肉饭团吗？”
一边说着，他晃了晃右手纸袋。
黑发青年微微一怔，而后倏然弯眉，那种冷寂沉重的氛围如泡影消散。
他伸手抢过日笠明来高高举起的饭团——当然也是因为日笠明来本就未曾抵抗。
“我刚刚摆的pose不错吧？好多人想跟我合照呢。”青年如此说道，露出得意可爱的小表情。
日笠明来这才明白青年再次出现那般情绪的原因，不觉松了口气。
他想要揉一把飞鸟彻的脑袋，又怕弄乱对方的cos发型，最后只能不轻不重的锤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简直是太宰本宰了，我差点被你吓到。”
“哎——？真的吗！”飞鸟彻睁大眼睛，立即惊喜的绕着日笠明来转两圈，大衣衣摆翻飞在空中像是蹁跹的蝴蝶。
“那说明我第一次出cos效果还不错嘛，以后明来再出织田作，都可以叫我一起……”
两个人一路向漫展中心走去，飞鸟彻一直在日笠明来耳边叭叭个不停，话题十分跳跃。可能上一秒还在讨论漫展摄影事项，下一秒就跳到月考成绩签字单。
日笠明来始终耐心的倾听，哪怕偶尔接不上话题，也会点点头表示“这样啊”、“好厉害”之类的。
他的倾诉欲并不强，因此比起兴高采烈的和人讨论什么，倒是更乐意在这里聆听飞鸟彻的日常生活。
飞鸟彻总能把无趣的日子描述得跌宕起伏，在日笠明来看来可谓相当厉害的能力了。
排队进入漫展中心后，很快有人向他们寻求合影，围在飞鸟彻身边的尤其多。
有人注意他们是一起的，立即兴致勃勃的拿着相机比划，“太宰和织田作拍一个名场面吧，就是那个——手枪，lupin酒吧！”
关键词一出，在场coser顿时明悟，纷纷做出西子捧心的悲痛表情。
然而这一点也不耽误他们起哄拍照。
“可以吗？”日笠明来询问飞鸟彻。
这不仅是飞鸟彻第一次参加漫展，还是被他以放松为由哄劝来的。日笠明来心想，如果中途他这里出现疏忽，导致对方抑郁低落下来，那简直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事情。
飞鸟彻眨了眨眼，似乎在回忆他们说的是哪个场景，片刻后他点了点头，笑道，“好啊。”
而后他甚至主动上前询问coser们谁带了相关道具，是否可以借他们暂用，期间仿佛那个社交牛逼症附体。
日笠明来不由陷入沉思，太宰治的壳子威力这么大？或许他以后真的可以考虑经常把人拉出来。
毕竟虽然是太宰一个人，但宰柯生物也挺多的呀，比如黑宰、白宰、首领宰、武侦宰、学院宰……
在日笠明来思考的这一会儿，飞鸟彻已经成功借到一把道具，他将握把朝上，递到日笠明来面前。
“给。”
日笠明来回过神，接过道具，“那我开始了。”
介于周围人群已经举着相机录制，日笠明来咽下未说出口的‘都是假的，不要为此伤心’的话。
他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又反应过来太宰治这个角色是自己为飞鸟彻选的，对方并未看过文野，仅有的剧情描述还都是出自自己口中。
所以也不可能感到伤心吧？
“织田作……”
熟悉的声音让他瞬间回神，迅速举起手中武器，“不要叫我织田作。”
他望着那名披着黑色大衣的青年，所发出的尖锐声音让他自己都感到意外，“没有理由被敌人这么叫。”
青年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克制不住的微微弯下腰，似乎几乎连正常的呼吸都无法做到了。其实他并没有露出多么悲伤的表情，只是鸢眸让人望着，就明白他在心里哭泣。
他微微笑着，自顾自向友人低声抱怨。
“很辛苦啊，真的很辛苦啊。在没有你的组织里和mimic对战，在森先生之后无可奈何地接替，与一切为敌扩大了组织。全都是为了这个世界的——”
气氛一时间陷入寂静，感情的残渣在空中漂浮，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叫你到这里来，是为了最后和你说声再见的。”许久之后，青年再次说道。
在日笠明来视野中，黑发青年一瞬间与那位常年坐在办公室的首领重叠。
沉重、倦怠、温柔。
以及，并不相同的，似乎这一幕已经重演无数次的麻木。
日笠明来察觉不对劲。
他下意识向前一步，想要喊对方的真名。
仿佛电视机画面卡顿，无数黑白线条凭空出现又被擦除，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名黑发青年。
“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