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纲沉默了,他沉沉地望着冷溶月的背影,凝视着这个他一手养大的女儿,如今不仅生得是天姿仙容,且有着一身雍容华贵、英气十足的气质。 更甚的是,小小年纪的冷溶月,便执掌着天下第一门派‘灭影门’。 更有个武功修为深不可测的生父郭明轩。 无论为私,还是为公,他都不想失去这个义女。 这世间的很多事,本就是这样,对于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或许是可以等的,更是可以忽然间放弃的。 但是,对于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任谁都是不会轻易舍去的。 就算是自己毁掉,也不会送给别人——这便是此刻,纪纲内心中最真实的写照。 他现下只能去笑,带着父亲的慈爱去笑,他见冷溶月已坐在了石凳之上,他也走了过去坐了下来,缓声道:“郑和的性命取不取已不重要了,如今的他已是陛下身旁的大红人,他就算是奉诏第四次出海,也自是不好杀掉的,如今,我只关心我的溶月。”
冷溶月不答,低头沉默着。 纪纲又柔声道:“想我纪纲的女儿,也定是要有个无人能比的归宿的。这一段时间,义父频频与皇太子、汉王与赵王多有走动,他们都对你赞誉有加,虽说你还未正式进宫伴读,但也算是与他们都见过面,不知溶月更青睐他们哪个人?”
冷溶月仍旧不答。 “虽说汉王朱高熙与赵王朱高燧连连向我献媚、殷情十足,但他们的欲望都太强烈了,永远戒不掉那心急的性子,还是不够沉稳,”纪纲接着说,“那皇太子朱高炽反倒比他们沉稳得多,且面面俱到,处处不失礼仪,性格也极其温和,溶月若嫁给了他,做了太子妃,也定是不会受什么委屈的...” 纪纲说到这里,冷溶月突然站起,狠狠地瞪着他,喝道:“难道,他们三人这般对你,不是因为你手中的权势吗?难道,他们三人对我赞誉有加,只是因为我长得漂亮,不是因为我的义父正是你纪纲吗?难道,你需要他们来稳定地位,他们就不需要你来捍卫他们的势力吗?”
“义父,我是你看着养大的女儿,并不是你手中的权力工具,他们三人皆能做我的叔叔了,你真的能这般狠下心来吗?”
冷溶月又嘶吼道:“现下,我更担心母亲念顺夫人的安危,更不能不去管‘灭影门’的事情,你有你的高官厚禄,溶月也有溶月的责任与使命!”
——她通常都称念顺夫人为母亲的,至少在纪纲面前她更会这般去称呼。 ——此刻,她也在赌,她不但赌着纪纲与她父女之间的情感;亦在赌着念顺夫人对纪纲的恩情。 她仍在怒吼,仍在瞪视着纪纲,她知道她现下不能有些许松懈,当下,她也只能继续愤怒着... 话落,她连头都不回地走了,走出了这个让她内心处处冰冷的纪府中... ... 漫步在应天府的街道上,她的心是冷的,她的手脚是冷的,周围之人看她的目光也是冷的... 她的内心在哭啼,她想极快地见到念顺夫人,她希望‘灭影门’中的一切都未变。 师父故遗名没变,义母念顺夫人没变,顾遥峰与顾暖雨也没变。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她的心依然可以是暖的... 可,真的都没变吗? 至少,‘灭影门’已成了空荡荡的应天故府... 那么,念顺夫人,真的还如往常那般在庭院中品茗、赏花吗? 若在,是不是一直在等着她回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