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若有最美的故事,那一定是属于娘亲的故事。 只因始终有一个你看起来并不帅,却很伟岸的人经常去诉说着,有关于他妻子的故事。 故事中,总是年轻的样貌,又总是韶华的美好。 就算,故事中充满了梦幻与浮夸,仍是那般的真实、亲切。 正如柳韵锦心目中的母亲那般,在她看来,母亲柳若锦早已是脱了凡尘俗物的仙子,却丝毫没有高不可攀的感觉,反倒时常觉得母亲就近在咫尺。 “慧戒大师当年在‘苍琼阁’中可见到了柳若锦?”
银铃般的声音响起,若非转头看,任谁都想不出,这轻柔动听的声音是来自柳韵锦口中的。 只因,刚刚她还是一声厉喝,如今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 慧戒,轻轻点着头,眼目仍一直下垂着,仿佛在回忆,又好似在为当年未出手去救那两位‘苍琼阁’的门人而忏悔,“自然见到了。”
“她…她是怎样一个人?”
柳韵锦凑上几步,神情凝重而紧张起来,那眉头也在这一瞬间锁住了所有杂乱。这一刻,她已听不到任何声音,亦看不到任何事物,她只想听眼前的慧戒再次发声。 “她极美。”
“极美?”
柳韵锦,呆愣了起来,她实在想听更多有关于母亲的细节,可显然,慧戒的答案并没有另她满意。 “是的,极美。若说她是我一生见过得所有女人中最美的一个,可能有一点对她不敬,因为她的美已然超出了这尘世间的所有美貌。”
慧戒,顿了顿,缓缓抬起眼目,看了一眼柳韵锦,其眼皮又不快不慢地垂了下来,又道:“你长得很像她,我想你应该是她的女儿,事实上,我从进入这房门的那一刻,我便想到你一定是柳若锦的女儿。”
柳韵锦在听。 “你母亲,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没有她,也便没有今日的慧戒,更没有你我此刻的相见。”
秦楼客、初涵影、慧寂禅师不禁凝向柳韵锦,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方才提到柳落衣后,柳韵锦会叫喝:住嘴了。 只因,那是她心中必须极力维护的人,也是她必须去守下的东西,是不允许有任何只言片语的诋毁与亵渎的。 秦楼客干笑了一下,短暂且苍白。 当一个人面对突如其来的答案时,总是有些意外的,但他不想再言出关于这答案的任何话语了,只因刚刚在他缓解柳韵锦与冷溶月之间的尴尬气氛时,他就已不想再提及与其有关的任何字眼了。 “若按慧戒大师你这样说来,想必你当年潜入那‘苍琼阁’后,并不顺利了?”
慧戒,道:“的确不顺利,因为柳若锦的母亲柳落衣也是一位极美的女人。”
秦楼客闻言,已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实在想不明白,潜入那‘苍琼阁’顺利与否,和柳落衣是不是一位极美的女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这世上,若有一个女人极美,且又拥有一阁阁主的权利,会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众人在听,只因慧戒的这般言语,亦只能静静地听着,根本插不上任何一句话来。 “事实上,‘苍琼阁’的‘腐血碎骨丹’并不是每个门人都有资格服用的,因为有很多人,压根不需要服用,就会完全听命于柳落衣。”
秦楼客,突然道:“就因为她是一位极美的女人?”
慧戒,缓缓道:“是的。她是个极美的妇人,且是一个极其狠辣的美妇人。”
秦楼客,沉思了片刻,道:“若一个女人狠辣起来,绝不逊色任何一个男人。”
慧戒,道:“是的。当年我潜入‘苍琼阁’后,原本是件很顺利的事情,但我却见到了柳落衣,她独自坐在池边,梳理着她那一头秀发。她的头发很柔软很光亮,极美的秀发加上极美的背影,是任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为其驻足的。”
“大师被她迷住了?”
“何止是被她迷住了,而是被她瞬间夺去了魂魄。”
“大师方才说,柳若锦已美得使人一塌糊涂了,莫非她的母亲柳落衣比她还要美上百倍?”
“不,柳落衣的美,并不全然是容貌,而是她那忧伤的神态,与忧郁且柔情的双眸。”
“也就是说,大师不但在池边看到了柳落衣的背影,还与她四目相对了?”
“是的,以柳落衣的武功修为,我的呼吸很难避开她,她也早早地发现了我。只是她一开始并没有说些什么,瞥了我一眼后,便继续梳理着她的头发。”
“女人都爱美,想必她也不会例外。”
“‘苍琼阁’并不是一座露空的阁院,而是在一细长的山洞之内,她梳理秀发的池边也并不是一个风光秀丽的地方,而是只有几方石制桌椅摆设,几面镜子与几张铺在地上的兽皮,甚至在灯火的晃动下,那水池的池水也好似黑色得一般。”
秦楼客闻言,不禁露出惊容,“想必她极其在乎自己的容貌,莫非…” 慧戒一直淡然的脸上,竟显出一丝苦涩,“是的,那时她已被故遗名抛下,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因为那时的‘灭影门’虽名声在外,但故遗名却是一位十分神秘的人,江湖中也并没有太多关于他的流言。”
秦楼客沉下眸子,暗暗道:“那时的她,定然伤心透了,所以才会不停地梳理头发,不停地望着池中的自己吧…” 慧戒的脸上渐渐褪去苦涩,“我原以为这般美而忧伤的女人,并没有太大的威胁,可惜我错了。她梳理完头发,拽平了站起后有些皱的衣角,对我说得第一句话竟是:你想如何死?”
他缓缓抬头凝向屋顶,又喃喃道:“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她的这句话,这也是她唯一对我说得话。”
秦楼客,急迫道:“然后她便直接对你出了手?”
“是的,一剑刺穿了我的胸膛。”
“她只用了一剑?”
“对,只用了一剑,只因她的剑法实在太快,一剑刺出,万般残影跟随,我根本躲不过,而,她的手中剑也是闻名于世的‘苍琼剑’。”
“苍…‘苍琼剑’?与那‘灭影刀’齐名的‘苍琼剑’?”
“是的。但我躲在一石柱之后,再加上洞中的灯光黯淡,她这一剑虽刺穿了我的胸膛,但并不致命。”
秦楼客,思索了片刻,抚了抚鼻头,“当年你也是位绝顶的用毒高手了,她一剑没有将你刺死,也便给你了反击的机会。”
慧戒,沉声道:“并没有什么反击的机会。若你见过她那一剑,你绝想不到反击,而是脑海中只有逃离二字。”
秦楼客,道:“当时的情况,你逃得掉吗?”
慧戒,道:“逃不掉。但她并没有追赶我。”
秦楼客,惊道:“她没有追赶你?她已刺了你一剑,她根本不需要再刺出第二剑,她只需要将她手中的‘苍琼剑’斜着拨出,定然会伤到你的要害,只因那一剑已经刺进了你的胸膛。”
慧戒双手合十,一句佛语,“她并没有斜着拔出剑身,而是笔直的拔出的,但她却刺出了第二剑,我也是在她收剑再刺出的间隙中,逃走的。逃跑中,我曾数次回头看向她,她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光已然放空,她不但没有追赶之意,连我逃跑的方向她都不曾看过一眼。”
“难道,她刺出第二剑后,见你躲开逃跑,又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儿?”
“这便不得而知了,我只记得我沿着细长的山洞跑了很久,途中也遇到过‘苍琼阁’的门人,但他们都不曾阻拦过我,仿佛我从未出现过一般。”
“后来呢?”
“后来,我便来到了一间石室内,石室的药草味很重,我本就是一个用毒之人,但那石室中的味道,我竟分不出是哪一种草药来。”
“那石室内的草药定然是这世间难得一见的…极有可能就是那‘腐血碎骨丹’中的一毒草的草药。”
“不,石室中的草药味道我很熟悉,但却不是某一种特定的草药,而是很多味草药混合而成的气味,其中还不乏一些腐臭的味道。”
“这腐臭味,难道就是那琼州鳄鱼血?”
“不错,正是那琼州鳄鱼血。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了‘腐血碎骨丹’的另一个秘密,那便是这丹药中的一毒草,可能不是特定的一毒草,而是可以随意搭配的一毒草。”
秦楼客睁圆了双眼,怔道:“随意搭配?大师的意思是,那‘腐血碎骨丹’与‘腐血碎骨丹’之间也是不同的,很有可能两个同样的丹药,里面一毒草的成分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毒草分别配制而成的?”
慧戒,道:“我当时也是这样想,且柳落衣也完全有这个能力。因为我说过,一个极美的女人,就算是不用任何手段,也会有很多人争先恐后的为她甘愿效劳的。”
慧戒顿了顿,又神情凝重了起来,“可使我至今想不明白的,其实还有一件事,那便是我在思索这石室中的各种毒草,是如何搭配那不同成分的‘腐血碎骨丹’之时,突然有一个人竟不吭不响、完完整整的赫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且离我近在咫尺。”
秦楼客,颤声道:“什么人?”
在他看来,出家前的慧戒,其武功修为虽算不上顶尖高手,但轻功暗器定然是一流的,其内力也绝不差。 若说那柳落衣的武功卓越,这也是说得通的,毕竟柳落衣是那‘天下第一’故遗名的原配夫人,且又是一阁之主。 但,那‘苍琼阁’中,竟还有一个能在慧戒这般轻功绝对一流的人面前,丝毫不发出任何声响的赫然出现,这绝对是一件令人恐惧的事情了。 慧戒沉寂了片刻,拉长了声音,沉沉道:“是一老佣。”
秦楼客,猛然喝道:“一老头?”
慧戒微微点了点头,“不错,正是施主口中的一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