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洁白的雪山染上橙红,吴运面向夕阳而坐,他喘着气,双手捶打着大腿,几步外,叶结半抱着青鱼,李卫给他揉手揉脚,他们二人也累得不轻,冰天雪地里出了一身汗,脸颊通红,嘴唇干裂。
吴运捏了一口雪含在嘴里,干渴的感觉稍稍消退,他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尝到了铁锈味。
今晚会是难熬的一晚,青鱼体力不支倒下了,最为重要的是,他们没有带什么保暖的东西,太阳一落山,山风就会裹挟着寒冷铺天盖地的席卷他们。
吴运已经麻木了,这一个多月甚至不能用倒霉来形容自己。
不停的受伤,游走于生死边缘,左手和肚子还在隐隐发痒,但是已经看不见伤口了,对于叶结隐瞒自己受伤和痊愈的真相,他始终觉得不安,但是眼下,这无疑是最安全的做法。
他回忆起那个符文,以及那张敛息符,他在意识中会学那个符文后,自然而然的知道了自己是因为敛息符才进入那种状态的。
吴运甚至清楚了敛息符的真正用途,明白它的珍贵之处,更晓得了这东西的凶险,别说是完全没入门的自己,就连青鱼那样修行多年的人,恐怕都不敢妄动敛息符。
“今晚怕只能在这里休息了。”李卫环顾四周,太阳落山的速度太快了,此时天色已经擦黑,若是青鱼不能清醒,他们贸然赶路只怕要迷失方向。
叶结不赞同,他说道:“荷城的方位我大致清楚,师父在发低烧,耽搁不得。”
“太危险了。”李卫仍然担心,“吴运,吴运。”
吴运回头看向她,李卫说道:“你还能走吗?”
吴运点头,又抓了一把雪握在手里,起身准备出发。
“啊,我觉得我们该原地休整一下。”李卫气结。
叶结看着吴运呆呆的样子,低笑了一声:“小卫觉得赶夜路太危险了,我不想耽搁,因此问问你。”
“这样啊。”吴运结巴了一下,心想我不是挂件吗?问我做什么,他回答,“你们决定就好了。”
李卫看不过眼,不过她与吴运非亲非故,不好说什么,只是在心里纳罕,郑青峰这样一个人物,怎么会容许自己的后代如此窝囊?
这里面的缘故李卫不甚了解,叶结倒是看出了一些,可他并不喜欢说人是非。
吴运看李卫那神色,心里也清楚这是在看不起自己。他低头沉思了一回,看两人还没有决定好,开口道:“我觉得继续走为妙。”
李卫点头,将青鱼睡在她和叶结临时做的躺板上,她在后面扶着,由叶结拉着二人下山。
说是躺板,其实是叶结拆了自己背的登山包,里面垫了一层不知道什么材料的毯子,由几根绳索把青鱼固定住,李卫也坐在上面,护着青鱼的头部,且维持平衡。
吴运手上的肉完全长回来了,肚子上的大洞也不见踪影,只是隐隐觉得肚子有点痛,如今疲于奔命,自然顾不上这一点点微疼。
他背着一些轻便的食物,一些不知功效的器物被他拖着走。
李卫和叶结神情莫测的看着那些万金难求的法器如石块一样被拖在地上,不时发出碰撞声。
几人中途又休息了两回,地势平缓的时候,吴运也拉了一回人,他顺口问了一嘴那些啷当的东西有什么作用,很珍贵吗?
李卫和叶结无言以对。
休息的时候,吴运说起康良,忽然想起李卫称呼他为康叔,就问道:“康良也和你们一样吗?”
李卫说道:“康叔是修者,不过他原身是一只鸟吧?”她有些不确定。
叶结点头接道:“据说是只喜鹊,我们这样的程度是看不出来他的本体的。”
吴运震惊:“居然真的有成精的动物吗?你们是修真的?”
叶结一本正经地说道:“修真和修道的结合吧,比不上修真翻山倒海,毁天灭地。”
“!!那真的有鬼神?”
李卫眼看着吴运被叶结越带越远,哼笑了一声,说道:“天快亮了,抓紧走吧。”
青鱼早就醒了,一说话就干呕,就闭着眼睛假寐。听见小徒弟忽悠着吴运感知天地灵气,忍不住笑出了声,骂道:“狭促鬼,你逗他干什么。”
又喊吴运:“小吴,我之前送你的那本符本,你好好临摹,有参悟不透的地方找我也好,找我弟子也罢,我们都不会藏私的。”说着,他叹息了一声,不再提收吴运为徒的事情。
吴运听了青鱼的话,才知道自己是被忽悠了,他指着叶结气道:“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会骗人。”
叶结已经笑倒,青鱼和李卫也偏头憋笑。开过一回玩笑,李卫发觉吴运对他们的抵触之意少了许多。
她心中有什么东西在破壳而出,只是一时间无法形容是什么感觉,也没有当回事。和吴运相处时倒少了几分疏离与客套。
郑纹绣看着衣着单薄的走在雪地中,拖着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跌跌撞撞地前行,她喊了一声团团,吴运若有所感的看向郑纹绣在的地方,又继续往前走,郑纹绣再喊他就没有反应了。
她急的在原地跺脚,根本不能移动,一激动,就醒了过来。
对上丈夫担忧的眼神。
郑纹绣哑声道:“我,我又说梦话了?”
吴疾把水递给她,口中说道:“一直在喊儿子,昨天还是没打通?”
郑纹绣没说话,她已经记不起梦到什么了,只觉得很冷,特别冷。
“爸不是报过平安了吗?你别操心了,不如还是去找个班上吧?我有个高中同学说他们在找一个收停车费的,工作很轻松......”
“不行,妈越来越糊涂了,昨天晚上还有点低烧,离不得人。”郑纹绣拒绝了,她开了个玩笑,“我在家好吃好喝的享着福,你居然要追我去上班?”
吴疾就着水杯也喝了一口水,笑道:“你怎么无理取闹呢,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担心你为了妈妈,把自己圈在家里。你约你的姐妹们出去走走吧,干脆去旅游一趟?我休年假在家照顾妈。”
郑纹绣躺回床上,没把吴疾说的话当真。
不知不觉,郑纹绣又睡了过去,她只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心里想着儿子,就像是有一根线牵着一样,随着风就飘到了儿子身边。
吴运右手握刀,一片片地把身上的肉剐下来,郑纹绣急的直哭。
吴疾还没合眼,又听见妻子的哭声,他起身安慰妻子,却发现郑纹绣闭着眼睛,像是梦到了伤心欲绝的事情,脸上呈现出灰白之色。
吴运家所在的小区地下室的一间小屋内,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青色道袍的男人对着香案上的稻草人念念有词。室内烟雾缭绕,烟雾报警器却没有任何动静,他念唱一番后,又捧香跪拜。
每拜一下,那稻草人就鲜活一分,粗糙的草脸慢慢变得和皮肤一样有光泽。
足足拜了四十九下,香案上的烟雾跳动几下,道人脸上一喜,桌案上的稻草人沙沙地响了几声,轰的一下燃烧起来。
男人吐出一口鲜血,用方言骂了一句脏话。
郑纹绣抽搐一下,从睡梦中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