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尽了,叶结在林地中央找了处平坦开阔的地方,挖了一个能容纳三个人的雪洞,作为今晚的休息处。
胡一衣坐在一根枯木上,不耐烦的调试着对讲机。
对讲机发出滋啦滋啦刺耳的电流声,胡一衣拨弄两下把它丢在一旁旁:“这破玩意儿又重又没有用。”
吴运被搬回他们露宿的营地,左肩上的隔绝符还在散发着灵光。
叶结正在用防风炉煮雪,没有人搭理她。
“喂,你这样孤立我一个女孩子,真的不怕遭报应吗?”胡一衣站起来,“吴运,吴运!见了鬼了,那张符到底有多少灵力啊。”
“你小声点吧,一会儿雪崩了,我们原地回馈天地,也不用去找什么地脉了。”叶结打开一个罐头,准备一会儿和压缩饼干一起煮。
“要是雪崩能埋到这里,我就认命了!不能把那张隔绝符撕下来吗?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我没用过这东西,不清楚怎么回事。”叶结也有点担心,“但是隔绝符和别的符箓不一样啊,贸然撕下来,恐怕出事。”
“我的师门不精通符箓,也听过隔绝符的大名,你怎么会有这东西的?”
“我只有一张,当时看他太难受了,没多想就给他用了。这张符还是二十年前的,谁知道灵气这么充沛。”
胡一衣扒拉了一下耳边的碎发:“那献祭的事情该怎么办啊,我好怕他憋死。”
叶结笑了笑,说了句:“不可能憋死的,说不定明早他就恢复了呢。”
胡一衣心想,本来还有希望的,你这样毒奶一番,吴运明早恢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啊。
吴运此时处于一种不可听,不可视,不可说的玄妙状态,仿佛回到了初见群蝶飞舞的那个黄昏,天地间静谧极了。
但是这种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吴运不是宅男,也不喜欢独处,爷爷出事之前,他甚至身怀社牛属性。
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吴运正在想如何从目前这种状态里出来,他脑海中就不自觉想起了这一个月来抄写的经书典籍,符箓解析。
吴运记起之前看过的一种符文,能够作用在开了灵智的植物身上。
他想,此时他有思维,但是不能说,不能看,不能摸,不能闻,岂不像是一棵开了智的大树?
况且当时他看见这个符箓的介绍,还笑说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在植物人身上。
那书上好像也没说不能用在人身上?
“管它了,我也不会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画着玩玩嘛。”吴运这样想着,记忆中那个符文更加清晰了。
他在意识里一遍遍描摹着那个符文,脑海中仿佛有一支笔,最开始顺畅的画着那个符文,不知道从第几遍开始,越来越滞涩,直到头脑发胀,眼冒金星,就好像有一万只蝴蝶振翅起飞时带起的风声在耳边喧嚣。
吴运在意识里吭哧吭哧画符文,叶结和胡一衣也注意到吴运的变化。
最先发现异样的是胡一衣,她带的蛊虫躁动起来,容器挨挨挤挤的,同时颤动起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她挨个打开瓶子寻找蛊虫躁动的原因,叶结半张着嘴,手指戳了戳她。
胡一衣回头骂道:“你最好是有事……”然后她也失声了。
只见吴运被一团黑气包裹着,细碎的雪花被风吹起来,呼啦啦扑在他身上。
“这得杀了多少人啊!”叶结第一次失态,因为过于震惊,没有发现胡一衣深思的神色。
此时吴运也不好受,他听见自己骨头发出卡啦卡啦的声音,感觉到血肉中像是爬过万千条毛毛虫,令人发狂的痒意从骨缝蔓延到全身。
叶结急忙抓起被胡一衣丢在一旁的对讲机,操作了几下,还是只能听见呜呜的电流声,他冒火地拍了几下,小声地狠骂一句:“草他妈的。”
“这是什么情况啊。”
“我他妈也不知道啊!”叶结气急败坏地说道,吴运身上的怨气越来越厚,初时还能看见他的身形,现在连人都看不见了,只有黑压压一团雾气,间或闪过几缕金色的游光。
怨气浓重到引发天地异象,雪山深处响起长长的呻吟之声,天边划过银色的闪电,乌云凝聚到这一方天空。
一粒雪珠子打在叶结脸上,他仰起脸,密密麻麻的雪珠子落下来,鹅毛大雪随之而至,不过是片刻,密密麻麻的雪花就遮住了他们的视线。
胡一衣在这呼啸地风声中听到了断断续续地呻吟,她抿着嘴,神情凝重,“像不像是......”
“你说什么?”叶结看见胡一衣的嘴巴开开合合,但是听不见声音,雷声和风声混合着,他提高音量,又问道:“你在说什么?”
胡一衣嘴巴里说着一些关心的话,叶结听不清楚,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吴运身上,因此也错过了胡一衣看着吴运所在之处那淬着冰碴的眼神。
吴运太难受了,他想控制住自己,不再去想那个符文,但是意识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遍又一遍描摹着符文的样子,每一处细节都清清楚楚。
轰隆一声,地动山摇,胡一衣和叶结都知道,那是雪崩的动静。他们慌乱的收拾好背包,随时准备逃命。
怨气就好像黑色的鸡蛋把吴运包裹在里面,那些金色的游光越来越多,叶结不曾注意到,那些游光像是要把这怨气形成的壳撑破一样,已经在黑色雾气的表面形成一道道细小的裂缝。
随着吴运对那个符文越来越熟悉,那些金色的游光也越来越盛。
与此同时,天地间的异象更加剧烈,笼罩在这片树林上空的乌云中透出丝丝光线,黑透的天边映出红火的云彩,像是黄昏时夕阳中酝酿的暴雨,也像是雨后破云而出的太阳那样的光芒,交织在天边。
分散在世界各地的修者,莫名觉得兴奋,在突破门槛上卡了很久的修者忽然福至心灵,寻找到突破的方向。
昆仑附近的居民忽然觉得今晚的空气格外清新,困惑的人们觉得头脑清明,以前不通的地方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正在和题海作斗争的学子,记忆力忽然变好,怎么都背不下来的知识,一下子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