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不明白,到了这种年龄,你对当官,怎么仍然这么看重?
刘佳生一笑,我也不明白。像我这样夹着尾巴,在锦城过了二十年,混得不好也不坏的,是不是应该考虑考虑二线以后的事了?可我想的却不是那些,还有点骚动。
10
老家突然来了电话。
多年以来,平时心闲气静的刘佳生只要看到老家的来电号码,首先心里格登一下,如同平静散步中不留神给?了个跟头似的。别看他很少处理老家的事,也没帮老家的父母和乡亲干过什么实事和好事,他害怕家乡的电话,怕家里出事,找到他,他又无能为力。
接电话时,他刚好印完那份读后感,又复印了两份,正思考着给市长打电话呢。此前,丁雨英的一个电话他都没接,怕她破坏了情绪。
电话是母亲打来的,说老三刘佳坤出了事,要他马上回去。他问出了什么事,母亲哭了,说他中了电,丧了命……
眼前一黑,他坐在了打印社门前的台阶上。阳光像呼啸的子弹,寒闪闪地将他射穿了,他觉得前心后背乱透凉气。
吸了两支烟,才缓过了气,站起来回单位,屁股上的尘土伴着他的走动跌落着。
刚喝了两口水,老二刘佳庆的电话来了,问他怎样处理佳坤的后事。他让佳庆到家去,随后,他给丁雨英打电话。这种事,他真的有点发懵,还是丁雨英更会应对些。
丁雨英口气坚硬,说刚才我打电话就是这事,你却不接。你赶快回家吧,我刚跟工农路的纸扎店打了招呼,叫他们备一个三牲盒子和一副花圈。
回到家,他才知道丁雨英是最先得的信。刘佳坤的女人先告诉她的。说佳坤收拾变压器什么时碰到了高压线,一下子就给烧着了,脚心里都喷着火,根本没来及抢救。丁雨英感叹,这个佳坤,玩电多年了,咋会出现这种事?
他打电话叫了老王过来,他和丁雨英刘佳庆一起奔赴项县。一路上他没说一句话,也不吸烟,眼睛盯着窗外的绿色原野,想着精明强干的佳坤以及他的朋友们,每次回项县,他们跟自己喝酒,豪爽又义气,让人觉得血性十足活力四射。他时常觉得,他们这个家庭,由让人欺侮到今天的令人羡慕,并不是因为他在锦城混事,主要原因在老三佳坤。一个家庭在偏僻的乡下,想不被人欺侮,得有男孩,有几个文弱书生也不行,乡下人素质低,三句话说不对劲就动拳头耍棍,先揍了对方,解一时之气再说。得有能说能打的男孩才行,才能站得住脚,就像一个国家,你有了原子弹,别国才不敢小看你,不敢欺侮你,刘家在佳坤起来以后,才真正摆脱受欺的命运啊!佳坤是那种要说能言善辩,要打不顾死活的主儿。
在刘佳坤的单位礼堂里,人家已经搭好了灵堂,他的老婆孩子以及不少朋友都在那里,礼堂里一遍遍播放着沉重的哀乐,气氛比刘佳生刚才的车里更凝重。看着佳坤的孩子戴着孝帽,由一个大人指挥着一次次为来宾磕头,刘佳生想,他跪的可是水泥地,又穿着单裤子,膝盖怎么受得了?两行眼泪不知不觉落了下来。侄子见了他们,也木木地磕了头,让丁雨英拉了起来,他表情木木的,给磕头磕得有点懵,还是幼小不懂得这事将关系了他的成长?刘佳生不知如何安慰弟妹与侄子。
他们让单位领导请到了办公室里,几个领导都在,领导说了一大堆刘佳坤的好话,然后汇报如何开追悼会,如何进火葬场,把他葬在县城还是家乡等等。还有他们正让办公安整材料,为刘佳坤申报市级省级英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