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笑她的联想，这种由城市发“胖”到人体发胖的联想，让她觉得母亲在县城生活太久，限制了思想，形成了僵化的看法。
但她又不想提到广州、深圳那样的大城市，怕母亲伤心。当初她去南方时，母亲有些无奈，不叫她去吧，跟刘佳生的事全县城沸沸扬扬。让她去吧，爹在南方有二奶，她会不会碰到尴尬事？
李锐锐看来，母亲这种人是最尴尬的，也是最无奈的。年轻时多少人喜欢她，追求她，暗恋她，她却喜欢解放军，错过了最佳选择。如今可以进行再选择时，自己却没了勇气。
母女俩的谈话也是疙疙瘩瘩的，不流畅，时常会停顿一会儿。两人都像想着最合适的话说给对方，其实也多是即兴式的。
等到李锐锐接完金大童的电话，她们的谈话立刻扯到了他的身上。
李母说，我觉得这个人有点怪。
李锐锐说，你不是说他像刘佳生吗？
李母说，越来越不像。我觉得他有表演成分。
李锐锐说，可能是他太专注，分不清戏内戏外。据说梅兰芳也是这样。
李母说，不是那种感觉，以后你们再喝茶什么的，别拉上我了。
她的话让李锐锐有些不解。她扭着头，盯着妈妈看。妈妈却看她的正在崛起的大楼。母女二人都戴了黄色的安全帽，样子有点与身分不相称。她们喜欢坐在工地旁边的杨树下，像农民建住房那样看着工地，生怕别人偷去建筑材料一般。李母的手提包里有台小型收音机，一旦李锐锐到楼里查看，跟人家看图纸什么的，她就悄悄打开收音机，听听锦城市电台的节目。
那个讨厌的讨债者缠得韦玉没脾气，她只要一开商店门，那老汉一准就过来，坐在门口不走了。
老汉说，我连回家的路费都没了。我儿子儿媳都不好惹，一旦我要不回去钱，回了家，他们饶不了我。
韦玉打电话叫弟弟过来，领老汉住一家便宜的宾馆。她嘱咐弟弟，一定要让人家吃好睡好，做生意都不容易。弟弟领老汉逛了一圈又回来了，说哪宾馆都要押金，自己兜里没有。韦玉一看弟弟满脸汗水，脖沟里还有泥道道，心里很生气。这个弟弟，弄什么都不中，不知道为自己分担些忧愁。真想骂他几句解解气。
她让弟弟看着摊，自己领老汉出了市场。
她手头真的没钱了。本来像丁雨英的爹去世这事，她该随她一同回家的。但是她心里有笔账，藤条一般击打着她。她在得知消息后，赶紧到丁雨英那里，说了自己的苦衷，没了货，人家又追债，走不脱。她塞给丁雨英二百元钱了事。
这算是便宜的。如果回家，死的是她爷爷。她除了备个礼盒子，放上活鸡活鱼猪头，备上“三牲”外，还要买纸扎，什么彩电、冰箱、小汽车、摇钱树、聚宝盆等等，样样都不便宜，下来，没有五百也不中。
她想起了赵钢一个朋友开的宾馆，离市中心远点，但可以先欠着钱。路一远，也省得这老汉天天催债了。
在宾馆四楼为老汉开了间房，房间没空调，只有电扇。她笑着求老汉理解，别嫌条件差。老汉说再差的条件都不嫌，只要能要到欠款。听话听音，锣鼓听声，韦玉皱了下眉头，心头猛地一颤，这老家伙还埋上长桩了，这可不好办。
她走时，老汉送她。她回头让他留步。老汉扶着铁栏杆，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韦玉说你离那儿远点。铁栏杆上该涂漆了，锈成了黑色，一晃就动弹，发着怪怪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