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赶紧不让她说下去。他受不了“流产”二字的重量。他自从知道女孩怀了孕,脑子里不断旋转着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变幻着,一会儿黑一会儿白,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温馨一会儿腥臭。千变万化的妖怪一样,扰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真的恐惧。有那么一刻,他想告诉母亲丁雨英,求她出个主意,但他不敢。这女孩曾经跟母亲吵过架。他不想告诉韦玉姐姐,又怕她嘲笑他。
如果这事父亲知道了,他还不修理我?他越想越想哭。
女孩拉他起身,来到更为炎热的大街上,买了两个冰激凌,笑着送到他唇边一个来,说别激动,先冷静冷静。快乐都要付出代价的。
吃完了冰激凌,他的神色依旧恍惚。女孩拍拍他的脸,说你没休息好吧,脸色太难看了。走,咱回家,今天不做手术了。
7
丁雨英在门外的树荫里,躲在院内的热闹与悲丧气息,翻动着一个小车车,用手机往外打电话,向朋友们报着丧。
刘佳生过来,对她说不三不四的朋友就免了吧。丁雨英白了他一眼,说人家的父母去世,跟你八杆子打不着,还不照样通知你。咱不想赚便宜,但随出的礼钱收回来,不为过分吧?
8
副院长铁龙告诉齐林刘佳生岳父去世了。齐林马上赶到医院来。他看到了刘小飞和一个女孩子拉手走出去。他以为铁龙开玩笑,到铁龙办公室说,白衣天使,开什么国际玩笑。刚才我还看见刘小飞的身影,如果丁雨英的爹死了,刘小飞怎么不回去?
铁龙说真的,通知我的还不是刘佳生,而是丁雨英。
这时铁玲打来电话,问齐林,你们去顶县奔丧可要通知我,我趁你们的车。齐林说,那你现在就到公序医院来。
医院里有辆面包车,这会儿正忙着。铁龙叫他先等一阵。
9
铁玲与齐林在铁龙的办公室里聊天,铁龙去检查病房。
铁玲问齐林用的电脑什么牌子。齐林哈哈一笑,说英雄一百号。
铁玲明白他用的是钢笔,马上说也该鸟枪换炮了,现在的作家谁还用钢笔。有的作家离开电脑简直写不出字来了,你别太落伍了。
齐林说:我照样会喊那时髦的口号,什么住小户型,开宝莱车,吃“哈根达斯“,喝星巴克,看伊朗电影,读杜拉斯等等等等。但那对我来说,还不是画饼充饥,还是天方夜谭吗?咱连小康的日子都没过上,还想什么“小资”?
铁玲说:不怕做不到,就怕不敢想。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是咱们这代人学哲学时批判的观点,说是违背了物质决定意识的规律。现在大作家,这话已经过时了。咱们得转变观念,与时俱进。咱们都意会不到,财富就在身边,但风险也近在咫尺。所以,我认为先学点保险方面的知识很有必要。尤其是你们搞写作的,熬夜,抽烟,喝咖啡,过着与常人颠倒黑白的日子,对身体的杀伤性太大,我觉得有责任向你推荐一种保险项目……
齐林连连摆手说,你这话说的,跟我碰到了那些搞传销的人说得口吻相近,得,咱们就此打住。人的命天注定,保不保无关紧要,免开尊口。
铁玲从手提包中拉出一份打印资料,推到他面前,说兄弟,我决不蒙你,我们这跟传销根本不是一回事,千万别往一块扯。入不入保险,了解点相关知识总没错,你搞创作的,什么都该知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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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洒在郑金生和金丹丹的脸上,形成鲜明对比。金丹丹的脸皮又薄又嫩,闪着苹果般的颜色。郑金生的又厚又粗,黑而不亮,亮的是他谢了顶的头顶,这块皮倒是光闪发亮,紧绷绷的,没一丝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