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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雨英怕热,加上午后有些犯困,一下车匆匆往办公室里跑,想在沙发上眯一会儿,养养精神,对付下午的工作。毕竟是年龄不饶人,午后如果不睡一会儿,一下午腰酸背痛没精打采。这种感觉,十年前根本没有过,那时做小生意,三天不合眼,一见票子,马上眼放光芒,根本不晓得什么是疲劳。那时比现在累,可从没觉得累过。
刚把钥匙插进锁孔,肩膀让人拍了一下,吓了她一跳,以为是盗贼。扭头一看是郑金生。她笑了,说郑头儿,大热的事,无事不登寒舍呀?郑金生马上说,还寒舍,如果锦城人民都像你,拥有这般的寒舍,咱锦城的经济也不居全省倒数冠军了。
进屋,两人先抽烟。丁雨英吐着烟雾,还顺便打着哈欠。郑金生问你是不是有毒瘾?瞧嘴张得像马哈鱼。他不笑,丁雨英笑个不停。笑过以后,郑金生又讲个笑话,说从前有个医生死了,大老婆摸着他的头哭,“我的郎头呀。”二老婆摸着他的脚哭,“我的郎尾呀。”三老婆摸住了中间的玩艺儿哭,“我的郎中呀。”刚平静的丁雨英又是一阵嘎嘎大笑,笑得伏在桌上抹眼泪。
再静下来,精神好了许多。她说还是你郑头儿会调节人的情绪,你不来,我非得睡个把钟头不中,来了贼抢了店铺也不会醒,你的笑话比风油精、芥末油都提精神。郑金生侃侃而谈:
“佛家出世,似空非空,非空即空,精义是‘睡眠’。儒家入世,勇猛精进,百折不挠,精义是‘工作’。道家呢,介乎出世入世这间,行云流水,顺其自然,精义是‘生活’。咱们这些俗人,往往将三者分割开来,所以常常觉得累,工作时身子累,不工作时心累。只有将这三者结合起来,回复本原,才算是悟道了。”
丁雨英马上赞成,说郑头儿,以前你咋没讲过这些,是不是刚入了道?
郑金生见她精神头起来了,马上话锋一转说:
“小丁,郑某人该说正事了。金丹丹和金大童想出张戏碟,金丹丹找我,金大童脸皮薄,没有跟你说吧。这是省音像出版公司的朋友跟我说的,我又向他俩说的。本以为说说玩玩,谁想到金丹丹当了真,求了几个朋友,都不支持她。你看这事……这对他俩是个好机会呀!”
丁雨英问需要多少钱。
郑金生伸了五个指头,在空中像弹钢琴一般地弹动着。
“五千?”丁雨英问。
“后面再添一个零。”郑金生吐桃胡一般吐着字。
“每人一张碟”,丁雨英说,“每人两万五,有点像长征。”
“不,是他俩灌一张碟,合在一起的。”
“咋恁贵?”
“就这,人家还是有指标的。不是谁想灌就灌的。人家也想帮帮他们。当然,人家是公司,以营利为目的,选的是全省有希望的青年人,金丹丹几年前在省电视台的《梨园春》当过擂主,人家有兴趣。金大童还是搭配上的哟。”八壹中文網
丁雨英稍作沉默,说这是好事,咱得帮他们,可眼下正是空钱的季节,要是年底,我把账追追,会好办点。五万元,不是个小数目。郑金生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里,眼珠缓慢地从一个墙角移向另一个。他双腿松驰地绞在一起,微微抖动着。他没看丁雨英,看的是自己吐出的烟雾飘散的轨迹。
“我能出两万元。”丁雨英说,“这还是留给小飞上学用的。你晓得吧,他没考上高中,我得去商县托人叫他上学,或者叫他上私立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