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把你欺骗，
如果生活使你厌倦，
你将会感到意懒神惰，
在那遥远的异国，
你要时时想我。
――莱蒙托夫：《情歌》
1
丁雨英带着金大童半天才敲开了齐林的房门。齐林睡眼惺忪，揉着太阳穴打哈欠。已经上午九点了，他才起床。他招呼二人进屋，自己端了脸盆和牙具，到旁边水管处洗漱。
破旧的窗式空调嗡嗡响着，屋子里倒也凉快。丁雨英干脆拔了插销，屋里马上静下来。她来这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每次来，都要替他简单收拾一番。齐林不拘小节，东西到处乱放，靠近办公桌竟然放了个衣架，衣架像一棵树，衣服什么的都成了“树叶”，搭在那里，一点都不讲究。以前丁雨英问他，你办公室如同猪窝，来了文学女青年，还不吓得扭头就跑？齐林满不在乎，说锦城里如今已经没有文学女青年，只有妖艳的野鸡在午夜里窜来窜去寻找食物。你说的文学女青年，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基本绝迹了。到如今有了国际互联网，她们想写什么就贴上去什么，反正全是假名，跟*差不多，假名假姓假温柔，无病呻吟，谁还会捧着自己清秀的诗作找人“指点”？那是我们这种年龄的人才干的傻事。齐林还告诉她，自己来文联三年了，编了好多期内刊，到现在，除了几个哥们来，只有你一个是异性来这儿。
看得出，齐林熬夜写文章了。地上有不少烟头。这就怪，桌角明明有个烟灰缸，他却把烟头扔在地上。屋子不大，门朝东，门口靠南墙放了小床，床外有一小桌，上面有台灯，有书。西窗下是个大写字台，写字台面向北，北墙有个书柜，书柜旁边紧挨那衣架。有几把木椅子，有一个小茶几。上面除了书刊，就是几个玻璃杯子，茶几腿边有一水瓶。水瓶边有几个空啤酒瓶。茶几靠南墙，正好靠在床的西头。说他不讲究，这屋子空间有限，这样摆布，也似合理。只是感觉乱，到处是书，翻开的与合上的，放得没个规律。椅子上都是。
丁雨英把椅子上的书挪到桌角，让金大童先坐下来。她自己则坐在写字台边的老板椅里，这是齐林的座位。金大童有点不解，低声问：
“大姐，作家，就住这儿？”
“你以为他住高楼大厦啊！”丁雨英说，“他一人住这儿，寝办合一，没法讲究。作家要跟大姑娘般讲究，可能写不成东西了。”
齐林回来，背心，大裤头，松松垮垮的样子。不过比刚才精神许多。他让烟，人家不抽，他自己抽上一支。问丁雨英，女强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何吩咐呀？丁雨英说，你先吃点饭吧。走，咱到外边吃点饭再说不晚。齐林一指静悄悄的门外，说你们来时没见人吧。这三层小楼里的人都去参加画展去了，就我一人，在这说话方便，有事只管说。金大童，我记得你可是得了奖的啊！
齐林从书柜下扒出一包方便面，双手一揉，塑料膜与方便面发出咯咯吱吱的声响。他开始干嚼起来，并说最近胆囊不好，总隐隐作痛，医生说胆囊炎必须吃早饭。他吃得奇香，又倒了水喝。喝了半杯才想起问，你们吃不吃，你们喝不喝？丁雨英说都快中午了，谁没吃早饭，也就你们作家这样。
丁雨英让齐林给金大童写专访文章的。她说金大童进专业剧团的事已经差不多了，你写篇文章，在《锦城晚报》上一登，能起催化作用，有时候，水不开，就差一把火。齐林说我手头的文章写不完，天天熬夜，快累死了。金大童呀，你跟丁老板哪一路的亲戚呀，她为你下恁大的劲？丁雨英从包里掏出一条烟来，说你也别问啥亲戚，反正这个忙你得帮。文章发表，我请客，今中午咱先小吃小喝一次。齐林说我领你们去报社，叫记者写更好。丁雨英拿出一张晚报，说这可是郑金生为金丹丹写的，你看看。齐林说我才不看他那破玩艺儿。我叫记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