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吓了一个激灵,身上瞬间就被冷汗打湿,猛的抬头看向手的主人,梁初月那张含笑的脸映入瞳孔。“王桂兰,你怎么连饭都不会喂了?”
王氏手一软,碗从手里滑落,梁初月手一伸帮她接住,又稳稳的送回她手里。“拿好了,可不能浪费粮食,你不会喂我教你,来,舀一勺,放四妹嘴里,记住,是嘴,可不能往鼻子里放,会死人的。”
这落在耳朵里的一句句就像鬼语魔音一般,王氏心里又怕又怒,偏偏还不敢反抗,只能乖乖照着梁初月说的做。梁初月便坐在王氏身边,监督她把一碗米糊喂完才起身。便在这时,程六推开院门进来,抬眼看到从屋里出来的梁初月,眸底划过一抹光亮,转瞬趋于平静,一边往里走一边开口。“怎么过来了?”
梁初月往杂物间努努嘴:“四妹被人打了,浑身都是伤,差点没了,你娘跑到赵家告诉赵大勇是我下的毒手,赵大勇上门来找我拼命,得亏我动作快,不然你都见不到我了。”
“你娘现在还在屋里因为程四妹的事儿难过呢,正好你回来,快去安慰安慰吧。”
丢下这句话梁初月便要从他身边走过去。错身时手腕被程六抓住,他把她拉到面前,上下打量她,脸色沉的可怕:“伤到哪儿了?”
这事儿是王氏诬陷挑唆的,程六做为儿子,她这个受害者该向他诉苦还是要诉苦的。“打到了肚子,我问过苏大夫了,肋骨差一点就断了。”
其实苏大夫说的是没什么大事儿,但她不能平白挨这一下,说的越严重程六就会越重视这件事。果然,程六的眼底闪过戾气,接下来竟直接朝她的肚子伸出手去。梁初月立刻后退。程六伸到一半的手僵住,须臾收回,只对她说了一句话:“给我一点时间。”
看来是对她的话心存怀疑,不过对比从前一棒子将她打死是好多了,这个时间她可以给。可程六的心思却和梁初月所猜测的完全不同。梁初月说的每一个字他都相信,而之所以要给他一点时间,是因为他还未找到梁思青是谁。他要知道他的身世。王氏是他的生母与否,决定着处置她的方式如何。梁初月离开以后,程六去了程四妹的屋子。王氏一看到他就哭了出来,方才梁初月在院子里说的话她都一字不落的听见了。现在先机已经被梁初月抢走,再去哭诉指责梁初月的暴行只会叫程六怀疑,眼下只能反其道而行。于是王氏用袖子抹干眼泪,一双泪眼惶恐无助的看着程六,“老六,你四姐她,她伤成了这样,若非我回来的及时,她就没命了,四妹若是走了,娘也活不下去,只是可怜了你,往后没了娘孤苦一人……娘没什么舍不得的,去了底下正好能和你爹团聚,只是舍不得我的儿啊……”说着哭了个肝肠寸断。很奇怪,若是以往看到母亲这样哭,程六心里定会焦急怜悯,可此刻,他只觉得这哭声聒噪。目光看向脸肿起一半的程四妹,他的语气又冷又厌,“淤血隔夜的效果是不一样的,娘,你说这伤是梁初月早上打的,不对。”
说完他抿紧嘴唇,转身离开。王氏先是一愣,目光慢慢落到程四妹青紫的脸上,一股寒意慢慢从脚底板升起。莫非,老六在怀疑她了?王氏忽然焦急起来,若是没有老六伺候她,像这种穷苦山沟子她可怎么过!又想到当朝圣上那康健的身体,她的心里更加焦躁起来。时日还未到,她必须忍受,等他成就大业时她就能离开这个山沟沟了。到那时,程六也得死!可他什么时候能成就大业……算一算,每年一次的祭祀又到了,正好趁着老头祭日遮掩去把这事儿办了。有了今年的祭祀加强,他定能早日成就大业!下午,程六带着从城里买来的烤鸡来到梁初月的院子里,把烤鸡递给她,真心的向她道歉。“今日的事,对不住,这只烤鸡给你补一补。”
一提这补一补,梁初月就不免上火,但闻着烤鸡是真的香,便忍着火接过来吃了起来。入口更香!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梁初月,程六心里稍微好受些,顿了顿,问出了那个一直没机会问出口的问题。“你嫁给我时已十七,年纪也不算小了,却一直推说年纪小不肯与我同房,是为何?”
梁初月吃鸡的动作一顿,蹙眉看向程六,咽下嘴里的肉反问他:“我推说年纪小?分明是你每天‘累’‘忙’‘没时间’为借口推脱,所以,你是不是真的那方面不行?”
程六心里一堵,本想问她要不要试试看他到底行不行,但考虑到眼下他们的关系,也知道这样的话不合时宜,便忍着恼火问道:“我何曾对你说过这些推脱之词?”
梁初月想了想,他确实没有,因为这些都是王氏说的,王氏总说老六每日干活辛苦,你作为妻子,要贤惠,晚上可不能折腾她。原主一个小姑娘脸皮子薄的很,每次面对程六都不敢有半点逾越。看着梁初月迟滞的脸色,程六低声说道:“娘跟我说你哭诉年纪小,不想同房,成婚这一年我便没碰过你。”
顿了顿装作不经意的补了一句:“并不是我不行。”
这句才是重点。但梁初月的重点在上一句。“你娘跟你说我哭诉年纪小,又跟我说你累忙没时间,你娘这是根本不想让我们同房,可是为什么啊?哪个母亲不想抱孙子?你娘为何这么奇怪?”
越说梁初月越恼火,若非王氏在中间这样折腾,原主和程六本该好好的,说不定早就生下了可爱的孩子!而眼下原主却被害死了!“我真觉得你不是她亲生的!你说说哪个亲生母亲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梁初月这话半是生气半是认真。而程六听在耳朵里却十分不是滋味儿。如果多年抚养他的母亲不是他的亲生母亲,那他的母亲又是谁?他的家在哪儿?他……又是谁呢?这些年他自以为的尽孝真的是尽孝,而不是被人玩弄在鼓掌间的利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