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皇宫的后山头是岷山,密道出口便是在岷山一处极不显眼的山坡处,可俯瞰整座皇宫。
夏日蝉鸣,竹林幽深。
此时竹林外,打斗的声音已渐渐变小,再过一会儿,是人双膝跪地的“噗通”声。
跪下的人是宋祁,只不过他是被行五一脚狠踹膝弯跪下的,双臂被两个士兵反折在身后。
他头上的太监三山帽已掉落在地,一身崭新的厂督官服也沾了血迹和泥土,头发微乱,嘴角处的血丝已流至下巴。
赵璲执剑立在宋祁跟前,慢慢的将剑收入鞘中,那神情,是一种不屑的蔑视。
事已至此,成王败寇,宋祁没有反抗。他抬头望向赵璲,忽的仰天大笑起来,只是那笑有些阴森。
“那晚在江上,我应该杀了你的。”宋祁道。
赵璲语气淡淡,只说了三个字,“你输了。”
是啊,他输了。宋祁心有不甘,他离成功只差一步而已。
赵璲这一句简单的“他输了”,使得宋祁心血翻涌,他忍辱负重一生,为何还是这般下场?
他不甘,他也厌恶透了“宋祁”这个本不属于他的名字,他是宁乘!
他真羡慕赵璲啊,美人,江山,他都有了。
他自己呢?他什么也没有,只剩这一具无根的躯壳。
宋祁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看着赵璲的眼神也越发阴恻起来。
“我看过她的身体,你知道么?赵璲。”
说罢,他哈哈大笑几声,却被行五又踹了一脚,“住嘴!再敢胡言小心老子一剑捅了你!”
连行五都听出不对,赵璲怎可能听不出,他脸色倏地变得阴沉。
他一个箭步上前五指直接扼住宋祁的喉咙,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嗯?”
宋祁的脸涨得发紫,额角的青筋已凸起,喉咙里发出“赫赫”的沙哑声,但他嘴角还是有着挑衅的笑,“你.,听见了,何必,再问?”
赵璲五指收紧,宋祁的瞳仁已不见黑,再不松手的话,他就会被赵璲硬生生扼死。
但关乎梨香的事,赵璲怎可能这么轻易地让宋祁死去?他北镇抚司二十二道酷刑不叫宋祁尝个遍,怎对得起他阎王的名声?
赵璲在宋祁快厥过去时松了手,冷冷道:“掌嘴。”
一声令下,赵璲不喊停,那一声声巴掌声就没停过,宋祁脸上痛得如火烧,却是一声没吭。
但不知他突然哪来的力气,在赵璲转身时,他竟运功撞开了原本制住他的士兵,连行五也被他击了一掌。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宋祁已夺过士兵手中的剑,刺向自己的脖子。
血花飞溅,他倒地后脸上还带着算计的笑容,看着赵璲口齿不清道:“你,永远,也别想知道...”
说完这句,他便已阖上了眼睛,再没了气息。
赵璲的面色冷如冰,薄唇抿成一条线。
在士兵搬动宋祁和上官铭的尸首时,赵璲忽瞥见宋祁的右手一直紧抓着自己的衣襟处。
死了,却仍是这个动作。
方才他死前最后那句话也让赵璲膈应,他让士兵停下,扯开宋祁的衣襟,却发现里头藏了一方帕子。
展开帕子一看,右下角那小小的“梨”字,是那么的刺眼。
赵璲猛地将帕子攥在手心,凤眸里冰寒一片。他没有立即发怒,行五却知道,他已到极怒了。
许是已经压下心里此刻就想将宋祁千刀万剐的火气,过了一会儿,赵璲将帕子塞入怀里,淡声道:“剁了他两只手,丢去喂狗。”
行五习以为常面容淡定,随行的一排士兵却是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做完赵璲吩咐的事,士兵抬着上官铭和宋祁的尸首,跟着赵璲又回了皇宫。
...
李镇是在芜宫里被徐机找到的,芜宫即冷宫。
徐机带着人寻了各宫许久都寻不到,只剩冷宫这最后一处时,才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没想到真找到李镇了。
这个主意不知是李恪的意思,还是上官铭或者淳贵妃的意思了,怕是要让李镇自己也尝尝被打入冷宫的滋味。
不得不说,这藏身之地倒是隐秘。毕竟,谁能想到当朝国君却被囚禁在皇宫的冷宫之中呢?
徐机带人寻到李镇时,还没走到近前,就已闻到李镇所在的屋子里散发出一股股令人犯呕的刺鼻臭味。
待进了这破败不堪的,屋顶漏了洞,窗牖也斜挂着的屋子时,才发现李镇正坐在屋中一张太师椅上。
与其说是坐在椅上,倒不如说李镇是被绑在椅上。
他的双手被铁绳索缠了一圈又一圈,双脚也被戴着脚镣,整个人不能站起身,臀至多离开椅子三寸之高。
而屋里的臭味,便是李镇被囚的这么多日,身体里的排泄物所发出的味道了。
整个太师椅上已脏污不堪,惨不忍闻。
李镇蓬头垢面,人已瘦得脱相,一身的衣裳之上也全都是秽物,完全看不出这曾经是一个高高在上,威严尊贵的帝王。
听到动静,李镇睁开了眼,抬头向徐机等人看去时,他眼睛亮了一亮,随后却是一脸的滞愣。
帝王心一向难猜,徐机仍恭敬道:“臣等奉赵大人之命营救皇上,臣等来迟,望皇上恕罪!”
等了好一会,李镇却还是没出声。
徐机暗想片刻,随即让士兵解开李镇手脚的镣铐,让人抬着他去了永延宫。
...
深夜,永延宫。
李镇已被宫女太监收拾干净,待全身没异味后,才躺到了龙床上。
榻前已站了一排排太医,王太医坐下开始替李镇诊脉,片刻后眉头一直皱着。
在皇帝面前,太医们自然不敢叹息出声。见李镇还是无甚反.应,王太医只好施针。
待李镇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后,王太医联合另一位太医将李镇翻了个身。撩开衣裳时,才发现他下半身已惨不忍睹。
李镇,患了褥疮,且症状重得多。
又替李镇针灸一会儿,王太医才揩揩额头的汗,在赵璲的眼神下,随他出了寝殿。
到了僻静无人处,不必赵璲开口先问,王太医摇头叹息道:“皇上口不能言,应是精神受了刺激,但这方面却不是重中之重。”八壹中文網
他又道:“世侄,皇上褥疮严重,怕是时日无多了。”
赵璲神情平淡,“还有几日?”
见赵璲此神色,王太医心中忐忑不已。他有预感,或许过不了多久,大昭便将改朝换代。
王太医咽了下唾沫,“回赵大人,不超过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