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强从土坑中爬起，随手抓了根巨树的断茬作拐杖站起，视线已经有些模糊。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高强度战斗，任由识海中那道时间之力再难以维持。
而散去之后，原本还算清明的识海瞬间陷入混沌。
他明显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变迟钝。
好似闲暇饮酒之时，注意力随酒力而渐渐无法集中那样。
耳边仍有杀星盟与真佛星域弟子的拼杀声。
身上的痛感与之交汇，让任由意识到自己此刻还没脱离危险。
他连忙在身上几个穴位连点几下，同时吞了几枚丹药进去。
不断从嘴角溢出的鲜血终于止住。
迅速内视。
当察觉体内灵力仅余一成时，任由脸上最后的血色也随之褪尽。
一脸茫然的仰头望向天空。
好像，玩脱了？
与此同时，天空。
那道凭空出现的银河之中。
过江罗汉纠结良久，咬着牙，缓缓向深处的银河迈出一步。
周围充斥的时间之力，让过江罗汉清醒的意识到，这里便是传说中最为神秘的时间长河了。
又向前一步。
这一战，双方已经陨落了近三亿人。
若一切能回到开始时，若他独自出去面对杀星盟大军，而不是缩在寺庙中逃避那无法逃避的时间。
真佛星域，是否有机会避免这一切？
再度向前一步。
时间长河的轰鸣声随着距离缩短，突然传入耳朵。
银河的光芒映照在过江罗汉脸上，这一刻，他终于感受到了时间之力的浑厚与肃穆。
时间，永远是所有修士最无法抗拒的力量，那足以让所有人为当初的过时救赎。
继续向前。
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吹拂在过江罗汉脸上。
就像当初白道联盟追逐灵主前来之际。
他当着几十位天尊的面，意气风发，一招救下佑可圣君时感受到的微风一样。
往日种种，在时间之力的熏陶下渐渐浮现在眼前。
过江罗汉不在迟疑，一连几步走到了他想去的时间节点之前。
若当初自己废除灵主修为之后，主动前往灵罗大界请罪，杀星盟是否不再会应运而生？
或者，出面制止真佛星域参与灵主与白道联盟的纷争之中？
亦或者，在那个不该出现的任由降世之时，直接将他带到天意大帝面前。
站在一切的起始之处。
过江罗汉伸出去的手突然僵住了，距离那个时间节点仅余一寸。
万一。
万一回到过去，却仍没能改变这一切呢？
难道，要他再经历一遍这所有的折磨，最后在双倍的煎熬之中，求死不能？
过江罗汉没有信心。
废除灵主修为之事，乃是世尊吩咐。
即便自己出面制止，世尊难道就会听他的不成？
出于对世尊的了解，过江罗汉更加没有勇气去触碰指尖之下的时间节点。
时间之力的庄重压在心头，过江罗汉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改变过去，救下真佛星域？
或是无法改变过去，让真佛星域陷入或许没这么糟糕的未来？
过江罗汉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么伟大。
不然，当初杀星盟建立之初他就会站出来了。
将生死置之度外，这种态度的确有真佛的影子。
可他穷尽一生去追逐佛门真理，最终却在身死道消之上犹豫了。
他的无暇佛心，早就在搅毁李青云经脉的那一刻荡然无存。
就算内心逃避，此刻的过江罗汉也很难不承认，自己害怕了。
他不止怕自己无法改变过去。
更怕他会在相同境况下，再次选择同样的道路。
扪心自问，即便他真的能改变这一切。
有意义吗？
时间匆匆过去。
半日之后。
外面的战场之中，任由已因力竭被困。
长眉与探手，以及得知了过江罗汉的选择后，终于从走火入魔中脱离出来的托塔罗汉。
三人联手唤出一座牢笼，将任由牢牢扣在中间。
任由察觉自己无力脱身，早已经昏死过去。
而时间长河里。
过江罗汉最终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掌，有些颤抖的竖在胸前。
阿弥陀佛……
默念一声佛号，过江罗汉向后退了几步，决绝转身。
而等他看见身后竟然站着一人时，眸子不由自主的震了一下。
随后，过江罗汉的眼神精彩无比。
从震惊到无措，再到茫然，悲伤……
直至露出了一副自嘲之相，终于定格。
他面前，一身橙黑纹袍的乘黄早已等候多时。
见他没有触碰时间长河，乘黄也没有露出嘲笑之色。
面对时间之力的诱惑，能抵制内心躁动的人几乎没有。
过江罗汉的内心境界，其实要比他自己想的高尚一些。
乘黄让出身子，目光仍然平淡无比，抬手向外示意。
过江罗汉这才明白，原来任由被重创之后，其实是乘黄一直维持着通道不散，给他留下了这条退路。
过江罗汉轻轻躬身，神情落寞，纵身一跃跳出时间长河。
他回过头，只见乘黄只一弹指，这条通往时间长河的道路瞬间消散。
过江罗汉悬在空中许久，随后像是苍老了许多似得，低头望向任由。
沉默良久，过江罗汉嘴唇轻动：“任施主，这局棋是你赢了，但为了更大的棋局，恐怕你我都要陨落于此。”
……
灵罗大界。
星天大陆。
李青云与“太叔和”一番争论过后，已经许多天没睡好觉了。
期间，封义转达了林之孝的问题。
李青云则表示让林之孝看着办即可。
林之孝便回去了青山港那边。
此刻，封义依旧坐在房梁之上，目中满是惆怅。
徐泰和与冯永则在对面房梁之上，满脸的担忧之色。
房梁之下，如他们所见。
整个演武场早已经被黑气铺满。
李青云独自站在演武场中，手中握着把铁剑，一招一式还算稳固。
只是看他顶着的两个熊猫眼便知，其精神状态实在令人担忧。
灵族高层们在几日内相继前来探望，然而就算是瑶池老祖来了，面对李青云的情况也只能干瞪着眼，无力干涉。
封义反复向徐泰和确认，知道李青云之前就有过这种情况后，心中担忧却没少分毫。
信仰之路的心魔劫，当初还是他向李青云提起的。
只是未曾想过，他都已经失去了所有修行手段，连肉身都羸弱的如同凡人。
却依旧能触发心魔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