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仁武已经被孙辰震惊麻了，拿着孙辰写的建议书匆匆走了，晚饭都没有吃。
孙辰陪孙敬章和鲁红林一起吃了一顿尴尬的晚餐。
鲁红林大概猜出孙辰在孙仁武升迁路上的角色，对他的认知大为改观。
“辰子，别怪大妈对你态度不好，我是太在意你哥高考了。”鲁红林解释说。
“没事，大妈，换作我，也一样。”孙辰是过来人，对历史恩怨一点也不在意。
“没事就好，吃菜，明天让你哥带你出去玩几天。”
“好说，我明天需要回老家办事，还会再过来的。”孙辰摆出一副灿烂的微笑。
第二天，孙辰坐火车回襄城。
四个小时后，孙辰到达襄城火车站，单人独创鬼门关。几个贼眉鼠眼的人，直接被孙辰撞翻了，如今孙辰80点的体力，小意思。
出站转公交车，再转乡镇班车，晃晃悠悠2个小时，回到镇上。
孙辰不打算惊动镇上的三叔，决定自己走回去，亲身感受这个时代的气息。
91年的时候，还没有村村通工程，铺沥青的就是县级公路，两辆卡车能会车；铺沙子的村级公路，两辆人力板车能会车（村还是一个新名词，以前叫大队）；连接小队的路是土路，只能通过一辆板车。雨时一身泥，晴时两腿灰。
这些路时不时出现在孙辰的梦里。
但是，孙辰小时候最大的宏愿，就是走出乡村，远离这些泥巴路。
夏雨刚过，土路上野草茂盛，倒是没有了灰尘，自有一番野趣。
路两旁稻田里的秧苗绿油油地茁壮成长，连成一片绿海，偶尔有几口鱼塘点缀其中，像一面面镜子。
山上是黑黝黝的松林，山下是黄绿相间的棉花地、玉米地。
孙辰有些陶醉，这正是自己日夜思念的家乡啊。人生正是一个围城，总想走出去，最后才发现，一直追求的，原来就是小时候曾经怨恨的。
近乡情怯。孙辰闻着老家的气息，一股别样的情绪涌上心头。
回到家，李兴华正在包抄手（饺子）。回来之前，孙辰给村部打了个电话，大概是消息送到了。
“妈！我回来了！”孙辰不知道多少次在梦里梦到这一刻，忍着泪水，打了个招呼。
“小辰回来了！去给牛饮水，然后洗手吃饭。饺子一会就好。”
李兴华指挥孙辰干活顺理成章，根本没有迟疑，农村孩子就这样。别看前世孙辰细胳膊细腿的，小时候可是劳动主力。
牛饮水后，卧在牛棚里反刍，牛有四个胃，休息时把草料翻出来精加工一下，颇懂得养生之道。这老牛岁数快赶上孙辰了，目前是家里的壮劳力，这也是家里养的最后一头牛。老牛死去之后，孙仁宇把他埋在了菜园里。
“妈，等我爸回来一起吃吧，我还不饿。”孙辰说。
“那行，一会儿再下。”李兴华说完又忙开了，里里外外的活，永远都忙不完。
孙辰屋里屋外转了一圈，没有发现自己能干的活，就带着旺财巡视了一圈自己的领地，从进村的小路到菜园、梨园、竹林、杂树林，故地重游。
摸进菜园子，摘了一颗熟透的西红柿，一根嫩黄瓜，爬上梨树摘了一个半熟的梨。
新鲜的滋味，梦里的味道，爽！
孙仁武回来了，在抽烟。红宝花牌，县卷烟厂出品，后来厂子被省中烟合并，只生产黄鹤楼，红宝花就停产了。
孙辰小时候经常用纸烟盒折纸牌，这个牌子是印在记忆里的。
“爸，我回来了。”孙辰说。
“好，吃饭。”农村人感情内敛，男人尤其如此。
吃饭！热气腾腾的抄手，吃得孙辰胃口大开，浑身冒汗一连吃了三大海碗。一家三口吃饭也不讲究，就是饺子，凉拌菜。
姐姐孙萍高三了，在学校补课。
吃罢晚饭，一家人在院子里纳凉。天上繁星闪烁，田野里青蛙在鸣唱，树林里知了叫个不停，院子里萤火虫飞舞，微风习习，花香阵阵。
“爸，这次是大伯让我回来的。”孙辰开口说。
“你大妈对你不好？”孙仁宇问。
“不是，大伯让你进城，承包分局三产公司，他已经安排好了。”孙辰慢慢组织语言。
“具体做什么？”孙仁宇问，他除了务农，还开着一个轧棉花小作坊。
“好像是做钢材批发，大伯说了，可以帮忙联系汉钢，给企业配钢材指标。”
“你爷爷的意思呢？”
“我爷爷不反对。”孙辰压根没问，因为现在孙敬章的主业是喝茶看报，诸事不管。
“那行，我去试试。你爷爷当年让我守家，我大哥当兵走了，你爷爷他在街上吃商品粮，家里有老娘和老三，只能我守着，已经守了二十多年了。你爷爷退休的时候又让老三接了班，老三学习多好啊，应该去上大学的。”
孙仁宇有点感慨。
孙辰也不好劝，困意来袭，就去睡觉。
睡在自己的床上，孙辰身心放松，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李兴华去赶集，孙辰正在做操，八段锦，形意拳三体式。
孙仁宇在家给牛棚清粪，转到外面堆肥。回屋喝水的时候，看孙辰正在练拳，就问：“干钢材批发能赚钱吗？”
其实孙仁宇是自己拿不准，找个人支持一下。
没想到孙辰侃侃而谈。
“改革开发以来，农村承包到户，城市工厂允许承包，乡镇企业兴起，咱家也办了轧花厂，农民多了两条路，一个是读书，一个是经商。”
孙辰停顿了一下，想看看孙仁宇的反应。
“继续。”孙仁宇有点懵，有点兴奋，儿子这是开窍了？
“改革开放以后，消费非常旺盛，基本上生产什么就能够卖出什么。经济学家的解释是，之前一直存在物资短缺，民用生产投资不足，积压了巨大的消费动能，这是乡镇企业能够崛起的市场因素。”
孙仁宇能够理解，他家已经买上了彩电，虽然小一点，却是过去不敢想的啊。
“任何经济体的起飞，都要经历一个从轻工业到重工业的发展过程，如果说80年代是轻工业发展的第一阶段的话，90年代就会过渡到重工业时代。”
孙辰看父亲似乎没听懂，就说，“轻工业的代表是纺织业，竞争力的代表就是出口创汇能力，现在是我们纺织业出口竞争能力最强的时候，所以大家都喜欢种棉花。”
“再过五到十年，我们的收入水平就会提升，纺织业的竞争力就会下降，纺织出口会被机电出口替代，那时候种棉花的就少了，所以咱家轧花厂就开不下去了。”
“原来是这样，然后呢？”
“虽然咱们还有几年的好日子，但是越早转型越好，我们的机会就是要抓住重工业发展的机遇。”
“说具体点。”
“重工业发展初期，最先涨价的原材料，最主要的是钢铁，钢铁的强势需求将会持续20年。”孙辰讲的很激情，心里对这次演讲表示满意。
“机会呢？”孙仁宇显然没有get到点，你不能只说形势，不讲策略吧？差评！
“我们的机会，就是屯钢材，等涨价！”
孙辰心说，我会告诉您，屯物资涨价是华西村发家的路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