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山心慌不已,喊道:“可我现在.....我没办法......我打不过他......” 又一个声音,语调戏谑,如同表哥平常那样,他骂道:“冯广山,你这混蛋,真没用啊。”
广山心底一阵剧痛:“你才是混蛋......什么都不告诉我......还死得那么窝囊......” “反正我没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要是你信了他,我就真成胆小鬼了。你信吗?”
“我不信,我才不信!你比十个半脸怪都强!”
“放屁,敢小看我,起码一百个以上!”
“......哥,现在我该怎么办才好......” “不知道诶,只能靠你自己喽。”
“......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你肯定有法子,谁让你是我弟弟。”
“......可你也没办法......” 表哥的声音却逐渐缥缈,越来越远:“活下去......就有办法......” 雨水“刷刷”,四周声音猛然出现,一切恢复原状。广山福如心至,猛地睁开眼,下意识般,双脚前蹬,奋力向前一顶。 银弧闪过,直落广山腰间,“当——”,一声长吟,菜刀划破广山毛衣,生生停住,不能前进半分。 小五呆住了:“这......改锥?”
广山骤然抬起右手,食指中指平举,狠狠插进了小五眼眶。 “啊——”小五一声惨叫,打着滚翻出去。 广山踉跄着站起身,抹了抹脸上的脏水,拔出腰间改锥,对准小五:“孙子,你小看爷爷了!”
小五半跪半蹲,菜刀横在胸前。左手捂眼,口中“斯——斯——”,不断倒抽凉气。 广山脚伤太重,只能走一步,拖一步,一点点往前挪。 雨水淅淅沥沥,加上昨天化晶莹,虽然是冬天,土路也变得颇为泥泞,走两步,脚下就粘了厚厚一层黄泥,靠近更加艰难。 他必须尽快解决小五,又不能呼救,小五面对他,一定不会逃,但如果其他人出现,就说不定了。一旦小五逃脱,李重阳得知消息,也会逃之夭夭,再想抓他,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小五似乎听到脚步,挥舞起菜刀,不让人靠近。他放下左手,露出面颊。 广山不由一惊,只见小五右眼闭合,眼皮剧烈颤抖,却怎么也睁不开。左眼眯着条缝,眼珠子红的厉害。两行眼泪像忘关的水龙头,哗哗流着。 小五站起身,狠狠擦了擦左眼:“你还挺顽强,比你表哥强多了。”
广山说:“别撒谎了。我知道,你说我表哥如何求饶,只是为了击破我的心理防线。收起这招吧,我不会上当的。”
小五面色狰狞:“你还挺会自我安慰。”
说话间,泪不断。 广山以为,小五左眼能看到,肯定会第一时间冲过来,没想到,他只擦了擦眼泪,竟没有其他动作。 广山说:“你不想要我的命吗?为什么不过来?”
小五嘻嘻一笑:“试探我?大可不必,实话跟你说,拜你那一手所赐,我左眼虽能睁开,看东西却重影,所以不能贸然攻击,只能暂且缓着。怎么样,这个理由可信吧,你还不趁机动手?”
广山犹疑不定,不知道对方说的真话,还是勾引自己的假话。也可能真假参半,他的眼睛,或许相隔一定距离才会重影,所以引诱自己靠近。 见广山一动不动,小五嘲笑:“呵呵,胆小鬼,既然不敢过来,就乖乖等我眼睛恢复,亲自走过去砍死你吧。”
广山瞧着小五的脸,盯了一会,忽然想到一个办法,也笑了。他瘸着腿,举着改锥,一步步走向对方。 小五笑容更盛:“不错,这就对了。我看不清你,你大可放心的走过来。”
广山不回话,走走停停,磨磨蹭蹭,一直到小五菜刀的最远范围,稳住身形。 小五说:“这个位置,你可够不着我。接着来,更近点儿,趁我病,要我命。”
广山吸了口气:“再往前一步,你就能劈到我,我也能戳中你。谁死谁活,一步见分晓。”
小五说:“那又如何?”
广山说:“我问两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
小五说:“什么问题?”
广山说:“薛松在哪里?”
小五说:“谁是薛松?”
广山点点头:“明白了。第二个问题,我表哥,谁杀的?”
小五说:“你根本没听懂我的话,圣医院要他的命,是他的荣幸。现在,这份荣幸也会降临在你头上。”
广山说:“所以,李重阳那狗贼下的命令,你和姓徐的动的手,对吧?”
“不许侮辱医院主!”
小五一声爆喝,大跨一步,菜刀狠劈广山头顶。 广山急忙踉跄后退,堪堪闪过刀刃。 小五满脸狰狞,举起菜刀,又跨一步,朝广山肩膀砍下。 广山又欲后撤,可左脚受伤太重,霎时一疼,竟然抬不动脚,只微微侧了侧身。 或许小五眼睛真的重影,又或许只有一只眼能看到,刀刃偏了半分,贴着广山袖子,“呼”得落下,砍掉一大片毛线。 广山大惊,一时忘了腿疼,连退三次,怎料脚下不稳,一个磕绊,仰面摔倒在地,背部酸痛不已。一面蹬地后退,一面心中暗骂:“奶奶的......” 小五大笑一声,举着菜刀,大步直冲广山,刀锋在雨中闪闪发亮。 广山一边后退,一边挣扎着想站起身,左脚却又酸又软,使不上一点儿力。 小五速度飞快,不亚于跑,他狞笑着,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胜利。 广山仰望来人,不断后挪。他口干舌燥,晶莹液倒流。 脚步“哒——哒——”,死医生冲刺,溅起的泥点飞到广山嘴唇,很凉,很腥。阴影迅速逼近,菜刀横起,对准广山,似乎要借惯性,直接削断男孩脖子。 广山终于停止后撤,双手举起改锥。他放弃期盼,准备最后拼一把。 刀光如同闪电,瞬间接近改锥。就在菜刀触碰改锥的刹那,异变突生,菜刀忽然旋转,甩出一圈水花,绕过改锥,直奔广山。 广山大惊,猛得扭头。菜刀蹭着鼻尖,呼啸飞过,“噗——”,竖插在泥地上。 另一侧,一声怒吼传来,紧接着“咚——”得一声,地面震动,点点冰冷落在广山脖子上。 不知对方耍什么手段,广山迅速回头,同时改锥疾戳,却戳了个空。定睛一看,又惊又喜。 只见小五趴在地上,不住颤抖。额头晶莹流不止,手上沾满黄泥。他摔跤了!而小五这一摔,似乎因为视力问题,没有丝毫防备,头脸先着地,摔得颇重,他在地上撑了几下,没站起来,反而侧头躺倒,吐出一口鲜晶莹,半颗门牙。 广山将改锥插到后腰,歪歪扭扭起身,拔出菜刀,一瘸一拐,挪到小五面前:“你没辙了,放弃吧。”
小五气喘嘘嘘,说话漏风:“狗似运。”
广山不辩解,后退几步,提刀稳监视小五。 小五脸上也是黄泥,双眼都糊住了,却不去擦。喘两口气,又撑着地,想站起身。 广山翻转菜刀,扬起胳膊,狠狠劈落。“咚”得一声,菜刀刀背砸在小五后脑。 小五闷哼一声,头猛的下沉,却不服软,又缓缓抬起。 广山没有丝毫动摇,再次扬起菜刀,用力砍下,“咚——”。 小五又哼一声,脑袋撞到泥地上,溅起脏水。他大口喘气,还想抬头,脖子却只抖了抖。歇了会,又试一次,还不成功。小五终于放弃,对广山说:“你要真的牛X,直接砍死老子。”
广山说:“别着急,你一定死,但不是现在。把今天的话留好,等你死那天,记得通知我,我给表哥上炷响。”
小五哈哈大笑:“就凭你,敢拿我怎么办?要不是老子不小心摔跤,你早死了,哪儿轮得到你嚣张?”
广山说:“不是不小心摔跤,是我让你摔的。”
小五骂:“放屁,你算什么东西?”
广山说:“我不想跟你解释。我对你只有厌恶和仇恨,所以别给我机会。我警告你,不要动。即便是菜刀刀背,砸后脑勺,也会死人。”
小五呸了声:“我料定你们一定不会杀我。抓我,只为了找医院主麻烦。放心,一定你先死!我等着你们,到时候,拿你脑袋当便壶!”
广山没理他。 小五冷笑一声,不在动弹,显然不想再挣扎。 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广山终于松了口气,他其实只在恐吓对方,不敢真下死手,小五不想跑,对谁都是解脱。还好小五摔的及时,不然,躺在这儿的,一定是自己。 如此暗自庆幸着,广山下意识扭头,望向小五脚边。脚边泥地上,有个半拳大的泥坑,那就是男人摔跤的原因。泥坑不止一个,从广山走向小五开始,大约五米的距离,每隔一大步,就有一个,都是广山走走停停,故意拖延时间时挖的,专门为小五准备。 他武器比小五短,受伤比小五重,个头没小五高,力气没小五大,所以不能硬碰硬,只能智取。见到小五不敢贸然出击,广山猜测,对方不止重影,视野或许也大打折扣,只能看到正前方的一部分,于是想出“挖坑”的主意。 故意靠近小五,让他可以自由攻击,从而放松警惕;侮辱李重阳,激怒他,让他失去理智;这些都是广山的计划,虽然两次差点玩脱,命丧当场,但确实走了狗屎运。也算冒险的奖励。 小五没跑掉,还有机会抓住李重阳。之前两个问题,得到的回答,让广山明白了一些事,他有很多猜测,等红星晓亮醒后,要好好商量一番。 四下很安静,只有两个人在喘息。雾气稀薄很多,晶莹花已然不见,只剩绵绵细雨,却“唰唰”不停,像谁的眼泪,不断冲刷人间的罪恶。 可有些罪恶,鲜晶莹也冲刷不掉。广山握紧菜刀,望向天空。李重阳,我来了,你等着。 黄褐色坟包,像一个腐烂的馒头,静静躺在荒凉的田地上。花圈站在坟包后面,宛如一株向阳花,却阴森许多,没有丝毫生气。花圈上的纸张皱皱巴巴,粉色、黑色,颜料一圈圈漾开,很凌乱,好似浓妆女人遭受雨晶莹轮番冲击后,流下行行眼泪,把妆哭花了。 广山把三根响插在坟前,又摆了三个苹果,然后站定,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只好望着坟包,呆呆出医生。 响星火点点,白烟袅袅上升。一股响气袭来,似乎在感谢广山,可广山狠狠打了个喷嚏。他不喜欢这种味道,即便从小闻,也始终无法习惯,尤其在表哥死后。广山觉得,这味道,代表着医生秘,和死亡。 晓亮拎起一根干枯的粗树枝,在坟前画了一个圆,却没封口,漏出一截,对着坟包。 红星拆开一包金南纸,倒进圆圈里,又用打火机引燃其中一沓,扔向纸堆。 金南纸在空中燃烧起来,火焰飞了个弧线,“噗”得掉进纸堆中。火一下变小,似乎就要熄灭。几条短短的火线,沿着纸张边,向更大的区域蔓延。一会儿,股股白烟从纸堆下冒出。 晓亮把木棍插入纸堆中,翻了一下,火焰瞬间腾空而起,几张纸也顺着热气,盘旋着往天上飞,飞了一段距离,远远飘走。 广山面颊一下温暖起来,但离得太近,片刻,又觉得发烫,于是向后退,直到热力消失,却又冷了,只好再往前凑了凑,摸了摸夹克外套,也有些热。 红星的手伸在火焰前,来回搓着:“下一步是啥来着?”
晓亮皱眉说:“就这吧,一般过年上坟,都要放炮。咱们就算了。”
红星一拍大腿:“对,炮仗,还有鞭,得买一些防身。灵台医院聚会的场所,人肯定多。单打独斗太憋屈,买点炮仗,情况恶劣的话,就把他们都炸飞!”
晓亮说:“那得多少炮仗?咱们的零钱加起来,统共能买根二踢脚,买挂五百响的鞭。”
红星嘿嘿一笑,从口袋掏出一张蓝色的大钞,冲晓亮晃了晃:“这叫啥,咱能没准备嘛。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晓亮瞪大眼:“你敢偷钱?阿姨知道了,得打死你呀!”
红星说:“什么叫偷,这是借用,将来我还跟他们养老送终呢。再说,又不是给自己一个人用,你俩都要来点儿炮仗。还有,原先的改锥太短,又磨秃了,得换新的,不过菜刀也挺好的,就是不好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