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在暗查,突然冲出个人,瞧不清楚是谁,当然要藏。还想不想调查你表哥的事,她可能是唯一的口子了。”
红星说。 表哥......对啊,日记上说,表哥因为她姐姐王芳,也查过王茹,他们家和夏村似乎有说不清的关系。不管怎么说,自己应该鼓起勇气,问个清楚。 “行吧......”广山深吸一口气,从树后走出来,他酝酿着话语,一抬头:“人呢?”
王芳不见了! 广山左看又瞧,哪里都没有。 “都怪你,瞎耽误功夫。”
红星也跟上来。 “在车上!”
晓亮指向斜前方,一辆红色客车缓缓加速,靠近他们的车窗,一个女孩刚刚坐下,正是王茹。 “等等!等等!”
红星摇晃胳膊,边喊边追。客车没有停,一溜烟开远。红星一跺脚,又折返回来。 “怎么办?”
广山问。 “这客车去县城,只是村村停,不清楚她到底去哪儿,咱们......”晓亮四下打量:“那边有辆摩的,咱们问问。”
几步远的排水沟边,停着一辆蓝色铃木摩托车,车手坐在上面,一身黑衣,戴着红头盔,正面向他们,黑色防风玻璃映着三人,又矮又小。 “师傅,走吗?”
晓亮走上前。 对方点点头。 “我们找人,可她先上车走了,你能跟着那辆红车吗。”
晓亮问。 对方又点点头。 “多少钱?”
对方伸出一根手指。 “十块?我们没那么多钱......” 对方摇头,又晃了晃手指。 “一块?”
晓亮问。 对方点点头。 晓亮还想说什么,红星一步跨上车:“别愣着了,一会走远了。”
晓亮摇摇头,也上了摩托车。广山也想坐在后面,可座位太短,已经坐不下。 “师傅,你再往前点儿,我们挤挤。”
红星说。 摩托车手不动,指了指自己身前。 “我坐油箱上?”
广山问。 对方点点头。 农村人家很少买车,摩托车是主要代步工具,有时载的人多,经常有坐油箱,广山也坐过,还觉得很酷,这很正常。 广山不再说什么,直接上了车。 踩住保险杠,扶着仪表盘,后背靠着司机,广山突然闻到一股香灰味,那个味道很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过。 正思索着,摩托车轰鸣着冲了出去。疾风像巴掌,拍在脸上,睁不来眼,香灰味也消失了。广山缩起身子,紧紧抓着仪表盘,冷得哆嗦。 “好快啊!太帅了!”
红星大喊。 “师傅,慢点儿,太危险了!”
晓亮也叫着。 摩托车司机不说话,速度也没有放慢,依旧飞奔。广山快要僵掉,喘不过气,嘴巴紧咬,口水却不自主流下。装着胆子睁开眼,水泥路像条灰色长蛇,朝自己扑来,又一闪而过,两边的房屋农田飞快后退,形状连成一片,看不出颜色。 渐渐,红星也没了声,估计不觉得帅了。晓亮偶尔还会叫一句慢点,但声音越来越小,间隔也越来越长。 奇怪,客车虽然先开,可时间不长,又村村停,不可能离太远,摩托速度这么快,又跑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追上? 广山不安起来,摩托司机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一般司机爱接有头有尾的活,又喜欢讲价,这人不但没同意追车,而且只要一块钱,没人这么做生意,太古怪了。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了杀自己吗?为什么会提前等在路边?都怪他们太心急! 越想越害怕,广山终于忍不住,壮起胆子:“师傅!太冷了!就到这儿吧!钱照给!”
晓亮似乎也感知到什么,大叫起来:“不追了,就这儿吧!师傅,停车!”
摩托车没有减速,反而越开越快。 广山急了,想骂“你娘的,快停!”
,又怕惹怒对方。跳车吗?这么快的速度,跳下去不死也残废。 可这人一定不安好心,与其等死,不如跳下去搏一搏! 广山鼓起勇气,大喊:“红星!晓亮!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跳!一......” “别......”晓亮喊。 广山不理,想接着数,可二字没出口,司机突然夹紧胳膊,广山像箍住般,一动不能动。 遭了,这下连跳车也不能吗? 刚要挣扎,红星叫了起来:“看!客车!”
广山眯起眼,果然,红色客车正在起步,王茹一蹦一跳,往临近村子走去。原来刚追上啊。 摩托车逐渐放慢速度,广山放松下来,这几天事情太多,不由紧张,胡思乱想。 又滑行一阵,红色客车跑远,摩托车轰鸣渐小,终于停下。晓亮翻身落地,翻找着钱。红星跳到一旁,竖起拇指:“简直跟飞一样。”
广山搓着手,也准备下车。可不知怎么,脑中突然闪过一个问题,像某个人问自己:“客车只下来王茹一人,可司机却停了,他为什么知道在追谁?”
几乎是本能,广山立刻要跳车,腰上突然一紧,一条胳膊环绕身上,一动也不能动。 “轰——”摩托窜了出去,尾气像条黑线,拉出很长距离。晓亮手中的一块钱随缝飘着。两个朋友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 。 “放开我!”
广山大叫,拼命扭动身子,同时用力掰司机胳膊。手指扣着对方皮衣,留下道道白印,可司机却没反应。 对方戴着黑手套,广山不管不顾,张大嘴,咬住肩膀上的手,牙齿紧合,又疼又酸,嘴里一股尘土。 司机闷哼一声,甩开手。广山刚想起身跳车,头皮却一紧,一股大力压来,脑袋不受控制,向下坠去,油箱猛然逼近。 “咚!”
广山登时眼前一黑,脑袋又疼又晕,满目金星。可手上却不停,摸着头发,想抓住司机,还没碰到对方手,又一股大力传来。 “咚!”
广山四肢发软,嘴中一股腥味,手指也抬不起来。腰上又一紧,司机重新紧缠住自己。 摩托车没有丝毫迟缓,绕过村子,沿着小土路,笔直飞驰。 土路崎岖坎坷,布满车辙,不知通向哪里。远处隐隐约约,一座鸡头形大山显现。 广山手脚冰凉,心脏“咚咚”撞击胸腔,他可以肯定,司机要杀自己。 “救命啊!”
广山大喊,可周围不见一个人,更别提谁来救自己。怎么办? 司机单手抓着车把,另一只手箍着广山,摩托车速度太快,土路又不平,车头不时晃悠。 广山身体不能动,可脑袋自由!眼下办法只有一个! 摩托车飞驰,眼前越来越荒凉,土路上,石头也越来越多,车身抖动起来。 忽然,似乎压到一块不小的石头,车头歪了下,司机下意识,想用另一只手扶车把, 就是这个时候! 身上压力松懈的一瞬间,广山蹬住保险杠,猛然跃起,狠狠撞向司机下巴。 头顶似乎裂开,一阵剧痛。对方虽然戴着头盔,却也撞得一歪。 车头更偏。司机赶紧两手扶住车把,想重新摆正。 广山双臂解脱,没有一丝犹豫,骤然抓住一只车把,用尽力气,拼命推去。 “嘿——”头盔中传出一丝呻吟。 车头偏过九十度,车身一歪,拍在地上,打着转儿,整个飞了出去,腾起一片尘土。 广山也飞了出去。他抱着脑袋,缩成一团,想落地打滚,减缓冲击。可没准备好翻滚,突然全身针刺般剧痛,像砸在钉墙上。蓝天忽然到身下,土地又飞到天上。胸口堵塞,无法呼吸,心肝脾肺都要吐出来。 终于,天地倒转无数此后,广山终于平稳下来。他躺在农田,天空很蓝,周围一股黄豆味。想站起来,身体却又疼又酸。衣服破裂,漏出胳膊,一片片红肿,都是挫伤,其他部位兴许更严重。 这人究竟是谁?他偷了薛松吗?应该不是,表哥说,偷人人性子谨慎,沟里瞧见两人,都不会追。而这个司机,竟然当着红星和晓亮面,劫持自己。可如果不是偷人人,谁又这么可怕? 广山慢慢转头,想瞧瞧司机怎么样了,会不会比自己更惨? 不远处,司机头盔依然戴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摩托车翻在一旁,车轮还转着。广山松了口气。 不管是谁,自己应该安全了。这样想着,突然发现,司机手指动了动!广山心提到嗓子眼,眼花了吗?他使劲眨眨眼,想看清楚,对方到底怎么样。 司机手指又动了,抠着黄土,收回手臂,留下条条指印!他醒了!广山挣扎着,想站起来。不能再让抓住,四周瞧不见一个人,说不定,会死在这里! 司机晃了晃脑袋,双手撑地,竟然慢悠悠站起身来! 广山更慌,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想坐起来,可周身没有一处用的上劲。对方为什么能做到?想来是大人,衣服比自己厚,还有头盔保护,受伤肯定更轻! 司机左右看了一圈,脑袋停在广山的方向,却没有直接走过来。 广山不敢心存侥幸,强忍着疼痛,咬着牙,憋着力,坐起身。 司机似乎不在意,弯下腰,在地上翻找什么,捡起一个东西,好像不满意,扔回地上,再次摸索。 不管对方在找什么,肯定不是糖果之类,哄人开心的。广山一边盯着不远处,一边手撑着地,竟然也慢慢站起来。 司机终于寻到自己想要的,他手中握着什么,一步一瘸,缓缓向这边挪,身后留下一条土印。 广山还没来得及高兴,终于看清对方的手,那是一块石头,形似匕首,边缘又薄又尖! 凉气冲上头顶,广山顾不上别的,转过身,一步一步走着,虽然也想跑,可脚疼的厉害,只能快走。他想循着来时路回去,那里有一个村庄,只要找到人,自己就能得救。 三只脚步,声音缓缓,一条腿拖地,“刷——刷——刷——” 除此之外,只要广山的喘息声。土路两旁都是农田,看不出来种过什么,此刻一片灰突突。 广山额头慢慢湿润,汗水一滴滴落下,砸进土里,又立刻消失,明明心急如焚,可就是快不起来。好在两条腿都能走,虽然步子小,却好过身后的司机。 “刷——刷——刷——”,司机依然追着。 就是这个人要杀自己,他也杀了表哥吗?到底为了什么,有什么目的呢?广山气喘嘘嘘,脚上千金重,却一直给自己打气,不能停,不能停,不能死在这里,他没我快,我一定能逃走。晓亮和红星知道自己被劫持,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说不定就在前面,不能停。 “刷——刷——刷——”背后似乎一阵凉气。 广山不敢回头看,脑中思绪乱飞。爸爸妈妈这时在干什么,知道儿子正遭追杀吗?如果死在这,他们会哭吗,像舅妈那样。舅舅姨夫也要给自己送路吗?表哥死得可疑,晓亮和红星会查到底,还是躲起来,不敢过问。薛松妈,可能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去哪里了。还有王茹,她去哪了? “刷——刷——刷——”身后的脚步一点儿也不迟疑。 两旁农田缓慢后退,黄土路一直延伸,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广山力气所剩无几,全部灌注在脚上。他突然想,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肯定很奇怪。前面人慢悠悠,后面人一瘸一拐,似乎在散步。可事实上,一个想杀人,一个想逃命,偏偏谁也快不起来,真是太可笑。 正边走边想着,后面的“刷——刷——”声突然变小,难道他腿好了?广山急忙回头,顿时有些奇怪,司机没有追自己,反而正折返回去。 那条黄土路上的脚拖痕,溅着一滴滴血,停在离自己有段距离的地方,拐弯折回去。 受伤了?放弃了?广山这样想着,还没来得及窃喜,恍然明白,他要回去骑摩托! 广山无比恐慌,司机骑摩托车追来前,自己还是孤身一人,真离死不远了。 虽然焦急,可逃命速度没快多少。慌乱中,反而绊了一跤,摔得满嘴土。 挣扎着爬起来,刚要接着逃,身侧忽然“咕——”得一声,急忙回头,黄土路上没个人影。 广山松了口气,再仔细瞧,路边,一只鸽子卧在田埂上,绿尾白颈,侧着头,正望着自己。 真讨厌,广山捡起一块石头,扔向鸽子。也许因为又累又疼,石头落地时,离鸽子老远。 不想和这只春鸟纠缠,又接着逃命。可能伤不重,也可能身体活动开了,广山越走越快,竟然慢跑起来! 太好了,我跑的真快!太快了!这样跑下去,摩托车也追不上!广山正高兴,田埂上的鸽子腾空而起,飞向天空,慢慢变成一个黑点。 我要是也有翅膀,现在早飞回家,用得着如此拼命? 远处,村子慢慢崭露,红色砖墙隐约可见,广山兴奋不已,虽然腿疼脚软,喘不上气,可速度又快了不少。 “轰隆——”,忽然,身后发动机轰鸣,摩托车追来了!司机一手抓车把,胳膊横摆车旁,手中握着石刀,似乎要一口气冲过来,削掉自己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