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星的定位下，陈凡很快找到了李时珍。
此刻，清冷街道上，一位背着药篓的老人，缓缓漫步。
他心情甚好，重走世间，两袖清风，只想再看一眼人间。
由于毒瘴原因，路上行人十分稀少，但比起华夏故地，明显更有人情味儿。
陈凡从后面悄悄跟上。
两人无话，齐肩而行。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走了多远。
陈凡面向李时珍，伸手笑道：“李大夫，这药篓给我，我来背。”
李时珍摆了摆手，笑拒道：
“陈帅肩膀上扛着整座长城，这种杂事就别插手了。再说背上这个药篓，我心里踏实，它时刻提醒着我，我是一名医者，该怎么治疑难杂症，都是我说了算。”
李时珍豁达向前，看着路边一处处正在兴建的基础设施，憧憬道：
“陈帅，我在华夏故地看到过高楼大厦，看到过公路纵横，以后这里是不是也会变成那样？”
“是的，未来的长城只会越来越好。我们的披荆斩棘，一定能让后世子孙享受到。”
“那就好！”李时珍听到陈凡肯定的回答，微微颔首，十分欣慰，就像家中老人接到游子安好的音讯。
李时珍不管前世今生，初心不变。
他一门三代都是草药郎中。
虽然他父亲李言闻也算小有名气，曾任太医院吏目，但在他们那个时代，郎中大夫的地位低下，生活艰苦。
所以幼年时，李时珍父并不愿他学歧黄之术。
可李时珍热爱医术，并不热衷于科举，后弃儒学医。
从行医起，他的余生都在救治着，人间病痛。
那是他的愿望，前世今生的愿望。
也是所有悬壶救世者的愿望。
……
这几日，联盟感染者的人数已经达到十分之一了。
致死人数也在疯狂上升。
毒瘴事态，变得越来越不可控！
在此期间，联盟诸国多次表示担忧，也召开了多次相关会议。
一次次重新决议《关于毒瘴不可控决定》的执行时间。
那项决定，执行时间从不可控起执行、半年后执行、三个月后执行、一个月后执行、一周后执行……
根据最新消息，现在已经提前到了明天！
而且诸国内部对于不服从决定者，已经采取了相关措施，彻底杜绝了叛乱。
也就是说。
明天开始，联盟那边所有感染者将分为两拨。
一拨出城向北，成为远征军。
他们将背负着探寻人类新家园的使命，走出联盟，到最北方寻找未来。
这些人，可能会在路上发病死亡，也可能会遇上下一波兽潮。
一拨渡船南下，去冰雪之地不限期隔离。
要么就在那儿死去，将毒瘴永远冰封在那儿，要么等待奇迹降临，病好回来。
这便是他们的命运。
至于长城这边，目前还没有此项决定。
李时珍望了望联盟方向，担忧道：
“陈帅，听刘副说联盟那边的感染者明天将要踏上征程了？”
“昂……”陈凡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长城和联盟虽然不是一路的，但长城一直拥有大国气度。
看着这么多联盟生命即将终结，尤其是友好国度的子民也踏上征程，
从人道观念去看，可以不同情，但不应该嘲笑。
……
其实在李时珍刚回来的前几天，联盟那边还想方设法找陈凡索要解药。
不过，当他们知道李时珍的血才是解药之后，就彻底放弃了。
李时珍只有一个，根本救不了所有人。
“陈帅，请不要为难，也什么都别说，我们这些人重生，本是为了守护，也甘愿守护。如今我亡国存，东璧幸也。”
说完，李时珍转头望着陈凡，苍老的脸上露出慈祥。
他来到陈凡面前，相对而立，又退后半步，抱拳告别道：
“宿命如是，陈帅留步。前面的路让我自己走吧！”
“李东璧愿华夏盛世太平！”
夕阳下，陈凡望着老人从容远处的背影，久久伫立。
这一天，李时珍背着药篓，走遍过大街小巷，看尽过市井繁华。
老人很满意这里，喜欢这个世界，要是没有兽潮毒瘴，那就更好了。
他独自一人，向着一座高山走去。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
高山崖边，一棵枯树不知死了多少年。
李时珍卸下药篓，倚放在树边。
他起身来到崖边，双手垂放，拍膝轻哼，欣慰地望着山河大地，和蔼地凝望人间灯火。
老人再无牵挂，摊开双袖，安详道：
“李东璧愿长城后世子孙人人身体健康。”
“李东璧愿世间善良百姓人人长命百岁。”
“李东璧愿天下正义后辈人人去病弃疾。”
然后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身体逐渐化成星星点点的流萤，飞向天际。
在十三好汉开天辟地百年后的夏夜，两座高墙下了一场红色大雨。
江流、草木、湖泊，山峰……雨润万物，净化天下。
从那一天起，崖边枯树旁的药篓，静躺在那儿。
在数个春秋后，
朽烂。
……
新落成的长城国运局，有座平日紧锁的先烈堂，今夜开门了。
陈凡从回来后就一直坐在门口，凝望着月朗星稀的夜空。
这一日，平日不抽烟的他，破天荒的连抽了三根。
当血雨落下的时候，陈凡起身，站在雨中，朝着远方抱拳鞠躬。
很久之后，他回到堂内，悄悄点燃一盏长明灯。
他不迷信。
但这是他第二次点燃灯火。
第一次是朱由检化门。
这一次是李时珍化雨。
长明灯，长命灯。
点灯长命，神明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