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落海...死了?”
“铁索横江!黑榜前十!就这么死了?!”
比起那些看热闹的公子小姐们,只有武者才能理解,以练劲层次杀死一名老牌宗师强者,是多么震撼的事情。 浪翻云不仅是在乾落海最熟悉的江面杀死他,而且还胜得如此干净利落,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哪怕是极少数认为浪翻云有机会取胜的人,也绝想不到是以这种方式。 “大丈夫,当如是也!”
看着浪翻云一言不发,踏浪而去的背影,众人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懒得留下。 也许,对于浪翻云来说,杀一个黑榜第十的宗师,也算不了什么吧? 这就是麒麟榜的含金量吗? 还只是第二百九十五名。 这一刻,众人心中对众星阁的评价再次拔高。 在场的多数武者都没有达到宗师境,很多人也没有体会过宗师境有多强,这也许是他们此生唯一一次看到宗师境出手。 然而,武者们都知道,哪怕是成名已久的宗师,也挡不住浪翻云的一剑。 原来,宗师并不是高不可攀的。 练劲,也能杀宗师! “本以为会从落日西垂打到明月映江,没想到只是一剑......” 乾落海的同胞兄弟乾落山双眼失神。 他跃入江中,捞起弟弟的尸身。 他还记得出门前,弟弟说若是此战有所收获,说不定能借此突破二气宗师境。 没承想这就是弟弟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要为副帮主报仇!”
“对!报仇!”
乾落山身边的怒蛟帮帮众群情激愤。 在这长林江一带,从来没有哪个势力敢让怒蛟帮吃这么大的亏。 “都住口!此战乃是公平对决,你们想让江湖中人耻笑我们吗?!”
乾落山厉声呵斥。 “此事,会交由帮主定夺,尔等无需多言。”
他背起乾落海的尸身,回到了大船上。 不管这浪翻云有多大的背景,不管他有多么天资绝世,都还只是练劲。 他出不了手,但帮主身为五气大宗师,难道还没有办法对付浪翻云吗? 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即可。 不过,还得从长计议。 “是...” 众人犹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心中戚戚然。 西地第一大帮,在浪翻云这等人物面前,似乎也不是什么庞然大物。 平日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帮主,就这样被杀了。 他们追逐的名利和权势,似乎根本就不值一提。 ...... 靠近江域中心的位置,有一艘四层楼那么高的画舫。 “金刚不坏神功?”
一名长髯老者猛然站起身来,正用力地捻着胡须。 他的面色枣红,身形高大健硕,望着那踏浪而去的背影,目光如注。 “叔祖,您说什么?!”
一名俊朗青年凑上前去。 “金刚不坏神功!”
长髯老者加重了语气。 “您是说,刚才那浪翻云使用的是天圣宗的......” 青年瞳孔紧缩。 “正是天圣宗的镇派绝学,金刚不坏神功!!”
长髯老者面色凝重。 “他让我想起了十年前在天州看到的一个人,那一剑也是如此的惊艳!”
“叔祖,那人是谁?”
青年追问道。 “齐云天。”
长髯老者目光怅然。 “云州镇守使齐云天?!”
青年一愣。 齐云天的大名,在大魏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算是邻近的齐国和楚国,怕是也没有多少人不知道齐云天的。 此人出身五大姓之一的齐家,明明继承了齐家的灵兽幽荧血脉,但却偏偏要抛弃捷径,选择已经日渐式微的武道之路。 同为世家子弟,都在嘲笑他舍近求远。 齐云天宠辱不惊,蛰伏多年。 二十七岁,只出一剑,便斩碎了所有的流言蜚语。 他凭借着天圣宗绝学‘玄天斩灵剑典’,以三气宗师之境,斩杀五气圆满的大宗师! 一剑出而天下惊! 当时被他斩杀之人可不是什么弱者,而是同为五大姓之一,且是大魏最强的灵兽世家曹家的子弟。 那人既修武道劲力和真气,同时也挖掘自身的血脉之力,可谓是全方面毫无短板的五气大宗师。 却被齐云天以三气宗师之境一剑斩杀。 之后,短短十年时间,齐云天便一飞冲天,修炼到了凝练三煞的武圣之境,前段时间更是从乾天榜第十升到了第八。 易地而处,如果换作是他,他是绝对没有如此魄力的。 天生拥有如此强大的血脉,以后甚至有希望血脉返祖,成为堪比灵兽和高阶掌兵使的绝巅强者,屹立于众生顶端。 却选择了这一条最难走的绝世武神之路。 哪怕是曾经嘲笑过齐云天的人,内心深处也不得不钦佩这样的人。 “叔祖,您的意思难道是说这浪翻云能够跟当年的齐云天相提并论?!”
青年突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 “齐云天也是在宗师境之后才初步练成了玄天斩灵剑典,在此之前,他虽说也拥有越级战斗的能力,但比起同层次的世家弟子,并不算强。”
长髯老者沉吟道。 “如今这浪翻云不过练劲层次,便练成了金刚不坏身。他若是进阶宗师,怕是不用三气之境,老夫就不是对手了。”
“他比同龄的齐云天还要优秀?”
青年感觉难以置信。 他这位叔祖可是五气圆满的大宗师,在整个元昌府都是排得上号的强者,所以他根本不怀疑叔祖的眼光。 只不过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甚至比他还要年轻几岁的青年,实力比他强就算了,现在竟然能够得到叔祖这么高的评价。 “文光,你要知道,此方天地太大了,大到超乎你我的想象。”
长髯老者语重心长地道。 杨文光作为杨家最优秀的后辈,他不希望其受到打击,但也得让其了解到这个世界的残酷真相。 “此方天地,甚至有年纪跟你差不多大,但是实力比我还强的青年人。 路越往上越难走,武道确实不行了,但终究还是人定胜天!”
“叔祖,我明白了。”
杨文光躬身一礼,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绪。不管别人多强,他要做好的是自己,哪怕只能看到这些绝世天才的背影,也是同时代最优秀的那一批人了。 “今日之后,浪翻云这个名字,将会名传天下!”
长髯老者仰头望天,目光有些唏嘘,似是想起了曾经的峥嵘岁月。 忽然,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的目光瞥向了斜侧方的画舫。 只见画舫二楼的窗边,站着一个身着湖绿色长裙,白纱遮面的高挑女子。 对方刚才似乎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隐隐带有敌意。 “叔祖,怎么了?”
杨文光顺着叔祖的目光望去,注意到了画舫上的高挑丽人,心中不禁有些疑惑,叔祖多年不近女色,怎么会对一个年轻的女子感兴趣? “没什么。”
长髯老者微微摇头。 斜侧方的画舫二楼,吕映萱低着头,心中暗道好险。 她刚才心中抑制不住的恨意,差点就被杨燮老贼给发现了。 那长髯老者,正是当年害死她母亲、大姐和同父异母小弟的元凶。 杨燮便是杨家的最强者,五气大宗师的顶尖强者。 吕映萱的时间不多,否则她也不会选择修炼天煞魔功这种邪门的功夫。 她要报仇雪恨,同时也是要向她的父亲吕益证明自己。 如果不是她选择了天煞魔功,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报仇。 以她天生相冲的龙吟凤鸣体质,一旦达到练劲大成,怕是会寿命锐减。 突破到宗师之后,想活过三十岁都难。 想在三十岁之前拥有击杀五气大宗师的实力,必然得修炼顶尖功法。 这天煞魔功,似乎就是专门为她量身准备的。 而现在,距离她报仇之日又近了一大步。 “韩师弟似乎认识浪翻云,否则也不会借了两万多两银子去下注,还拉着我一起。 如果浪翻云突破宗师境,能请动他帮忙的话,似乎就能提前行动了。”
吕映萱心中沉吟。 上个月韩照求她去银钩赌坊下注,她心中有些不喜。 只不过顶不住韩照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答应了,并且还被拉着下了三千两银子。 “这个小子,现在肯定急着让我回去兑换赌资了。”
吕映萱想象到韩照的神情,不禁会心一笑。 她对韩照倒是没有男女之情,只是觉得他有些神似当年的小弟,看到他就有种亲切的感觉。 外加上他这人跟一般男子不同,并不是觊觎她的样貌,同时又是父亲的得意弟子,所以才对他特别照顾。 至于帮他出头暴打陆还休,以及董千行和董归流,也有这方面原因。 不过最重要的是因为修炼天煞魔功者,必定要经历一次次的战斗。 因为每一次全力战斗,都能让她体内的阴气更上一层楼。 虽说这样会让她体内的阴阳二气有提前失衡的可能,但所谓阴极生阳。 她体内的阴气本身就因为凤鸣之体远超常人,外加上天煞魔功属于至阴至邪的功法,所以阴气已经朝着至阴转化。 每一次全力战斗之后,她体内的至阴之气都有一部分转化为阳气,进而让她体内的阴阳二气达到一种脆弱的平衡。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修炼天煞魔功。 否则现在的状态,她一旦突破二气宗师境,就会当场死亡。 每一次动手,她都会因为至阴之气转化阳气,而感受到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她的意志早就如同百炼精钢,坚不可摧。 情爱对她来说,是遥不可及,也不想去触碰的东西。 “希望不会带给他一些不必要的幻想吧。”
吕映萱望着浪潮汹涌的江水,有些出神。 她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报仇。 虽说韩照为了她愿意冒险将金刚诀修炼到第三层,她很感动,但也仅限于此。 只有实际做到,才有用。 当年父亲那么信誓旦旦,保证不会让家人受到伤害,最后结果呢? 她不怪父亲,但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承诺。 人,一定要靠自己! 在她看来,韩照只是为了安慰她,所以才会说出一年之内将金刚诀修炼到第三层的承诺。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哪怕做不到,韩照的心意她领了。 以近期天煞魔功阴阳二气转化时的痛苦,她突破二气宗师境的日子近了。 同时,也说明上天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最后的日子里能有韩师弟陪伴在身边,若是能够成功报仇,此生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吕映萱轻松一笑。 ...... 府城外城区,广林坊。 银钩赌坊,传来一阵哭爹喊娘的声音。 “乾落海,你不得好死啊!”
“宗师境打不过练劲,一身武学都练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我将家中的祖宅和田地都压上去了,以后怕是只能睡牛棚了!哇!”
“小弟连婆娘都卖了,这乾落海输了......秋娘!不——!”
几个赌狗跪倒在地,声泪俱下,不一会儿便被赌坊里的打手乱棍打出。 “你们这些赌狗,没那个资本就别赌,咱们这可不是善堂,回家准备收拾东西滚蛋吧!”
荷官怒气冲冲道。 “哈哈,没想到随便甩了几十两银子小赌一下,就赚了几百两,这浪翻云果然是个天才!”
“我也小赚了一笔,可惜,押的赌注太少了一点,早知道就下重注了!”
“老子翻身啦!浪翻云,你真是我的活祖宗啊!”
有人哭,就有人笑。 这个地方每天都会上演此种戏码,只不过今天登场的角色更多,戏份更重,剧情更跌宕起伏而已。 此时,一男一女朝着银钩赌坊的大门走来。 一个身着蓝色劲装,一个身着绿色长裙,二人的相貌都是那种看了一眼,绝对会让人感到惊艳的程度。 “两位贵客,来了啊?”
刚才还盛气凌人的荷官见到韩照和吕映萱赶来,连忙躬身一礼。 “来领取赌资。”
韩照笑了笑。 这银钩赌坊不愧是遍及整个元昌府的大势力,他赢了二十多万两,对方还能笑脸相迎,格局不小。 不过看门口这些如丧考妣的赌徒,韩照心中了然。 对方赚得怕是比赔得多。 他要不是对自身实力有自信,又经过模拟,也不会下注。 知道结果的赌局,就不算赌了。 “两位里边请!”
荷官掀起了大门口的帘子,满脸笑容。 所谓久赌必输,这种今天能赢二十多万两的人,以后也能输四十万两。 迟早的事情。 不一会儿,韩照红光满面地走出了赌坊的大门。 吕映萱则是面带微笑的跟在他的身后。 她压了三千两,回来三万两,赚了两万七。 韩照靠着严百川和剑雨院的师姐妹们借的钱,一口气压了两万四,回来二十四万两。 “韩师弟!我悔死了啊!”
严百川哭丧着脸跑到赌场门口。 “怎么了?严兄?”
韩照疑惑道,他不是也押了自己的化身赢吗? “我押了浪翻云一百两之后,听你说赌狗不得好死!想着再赢一把就不赌了,就又押了一千两乾落海赢,我悔死了啊!”
严百川用力拍着大腿,又蹦又跳。 “......”韩照嘴角一抽,从怀中掏出一百一十张百两面额的银票塞给了他。 “呐!多的一千两算利息。”
“这,我不能要!”
严百川连连摆手,他后悔的是最后关头没有坚信自己最初的判断,而不只是输钱。 “行了行了,一点小钱而已。”
韩照把钱往他怀里一塞,就像是塞废纸一样。 “那我就不客气了。”
严百川只好接受。 “韩师弟,那我呢?是不是也该付给我利息啊?”
吕映萱轻笑一声,凑了过来,她看着韩照一脸‘豪气’视金钱如粪土的神情,就想起下注前他求自己的搞笑模样。 “师姐觉得多少利息合适?”
韩照一愣,没想到吕映萱也来凑热闹。 “那就得看我们师姐弟的情分在你心目中有多重要了?”
吕映萱微微一笑,忍不住想逗逗他。 “这样啊...”韩照沉吟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银票来。 周围的赌狗看得眼冒绿光,不过也只是看看。 迅速数了一遍之后,韩照将钱分成了三份,两份大的,一份小的。 他将其中一份大的递给了吕映萱:“师姐,除去要还院中师姐妹的一万多两银子,抹去零头一共还剩二十一万八千两。咱们一人一半,这十万九千两你收好。”
“师弟,我开玩笑的。”
吕映萱看着面前厚厚一叠银票,愣住了。 “刚才的话师姐觉得是玩笑,师弟可不会当成玩笑,这钱你必须得收。”
韩照正色道,就不信拿捏不了你。 “这...好吧,那我就先替你保管着。如果你要的话,我就还给你。”
吕映萱见韩照神情认真,周围又一群人看着,她便收了下来。 “从没想到我有一天发财,竟然是因为有一个好师弟!”
吕映萱开起了玩笑,将厚厚的一叠钱塞进了胸前的衣襟之中,使得她原本就鼓鼓囊囊的胸脯更加呼之欲出。 “跟着师弟我,以后还有好日子呢!”
韩照‘膨胀’地拍了拍胸脯。 吕映萱注意到周围赌徒恨不得吃人的目光,白了他一眼,“行了,看把你能的!快走吧。”
一男一女结伴而去。 留在原地的严百川张了张嘴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原来哪怕是吕师姐这样仙子般的人物,也喜欢钱啊! 以前不表现出来,怕只是因为钱不够多而已。 只可惜,哪怕他出身大家族,也没有这么多钱。 即便他有,真拿十万两银子出来讨一个女子的欢心,他爹怕是会当场出手毙了他。 而且换作是他,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一个理由。 一起赌钱赢分红,绝对比直接给钱更容易让人接受。 什么叫帮你存着? 这是自家婆娘才会做的事情! “韩老弟,今天我算是服了你了!”
严百川对着韩照的背影竖起了大拇指,快步跟了上去。 “白天好师弟,晚上怕是好哥哥了!”
“妈的!这小白脸长得好,还有狗屎运。”
“我要是这女子,我也顶不住这种追求啊!”
“本来羡慕这小子,现在我有点羡慕那婆娘了!”
赌坊门口的赌徒们骂骂咧咧。 “不行,老子还有一条命!就靠这个翻身了。”
“走!再来最后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