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州城外,除了先前派过来的信使之外,还有一位中年壮硕将军,带领二百名士兵分列城门两侧。
李诵为首的队伍赶到城门外百米。
为首将领下马半跪于地。
“罪臣沙州代刺史阎朝,参见太子殿下!”
李诵,浑瑊等人纷纷下马,来到阎朝面前。
“阎将军固守沙州十余年,劳苦功高,何罪之有?”
阎朝依旧跪地不起,请罪道:“殿下有所不知,八年前,原沙州刺史周鼎周大人,已经被末将亲手斩杀!
未经朝廷允许,末将擅杀上官,该当死罪!”
听到这话,李诵,浑瑊和王叔文三人脸色微微一变。
对固守沙州的阎朝的好印象,瞬间荡然无存!
原因无他。
自安史之乱之后,大唐治下各州郡发生过不只一次这样的事。
但凡有属下将官杀了州郡节度使之后,便会自领其职,并且逼迫朝廷承认封赏!
最近二十年来,这种风气更加严重!
为此,朝廷不知损失过多少良材!
如今李诵有意重振大唐声威,绝不会任由这种风气再次延续下去!
不过,李诵也不是莽撞之人。
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他不想贸然处置阎朝。
“阎将军请起,随本宫进城再说!”
“罪臣遵命!”
阎朝这才起身,引领着李诵一行人缓缓步入城中。
李诵大军的到来,很快引起了沙州城内军民的围观。
“看!咱们刺史大人居然对他年轻人如此敬重,莫非那年轻人是什么大官?”
“切!咱们多大的官没见过?
去年吐蕃围城时,解救咱们沙州的武威郡王不是亲自来过咱们沙州城吗?
就连郭郡王咱们都见过,更何况眼前这个年轻人呢?”
“咱就怕这年轻人是朝廷派过来的!
要是朝廷派这个年轻人接管沙州,罢了阎刺史这样的好官,咱们的好日子恐怕要到头了!”
“怎么可能呢?朝廷早就把咱们这些人忘到脑后了!
这些年,要不是阎刺史带着咱们奋勇抵抗,恐怕咱们沙州早被吐蕃吞掉了!”
“没错!就算这年轻人真是朝廷派来的,敢撤了阎刺史,咱们也不干!”
一路上,李诵等人隐约听到两侧街边的百姓议论声,心中无味杂陈!
不是朝廷不管沙州百姓,实在是朝廷这些年也自顾不暇啊!
不过,听着百姓们的议论声,好像这阎朝在沙州的官声还不错嘛。
果然,行事不能过于急切。
李诵暗暗自责,要不是这一年来的历练,说不定还真冤枉了一位好官呢。
不一会儿阎朝领着李诵等人进入府衙。
粗略打量了一番沙州府衙,李诵不住点头道:“阎大人,看来你们沙州这里环境不错嘛。”
这倒是实话。
李诵带兵一路从凉州打到沙州这里,就数沙州的府衙最为干净整洁,而且装修也不错。
将李诵等人纷纷让座之后,阎朝并没有落座,而是恭谨肃立在李诵面前。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全赖一年前武威郡王带兵打败了沙州城外的吐蕃军队,并且给我们沙州送来了大量物资。
否则——”
说到这里,阎朝有些哽咽。
“其实两年前,我们沙州就差点被吐蕃攻破!
幸亏沙州百姓齐心一致,到最后甚至这沙州府衙的梁木都被拆下来守城御敌了!
现在的府衙,还是在郭郡王支持下,重新建造的呢。”
“阎将军,有件事老夫不解,不知阎将军可否解惑?”
“这位是——”阎朝是沙州本地出生,从来没有见过浑瑊,经李诵介绍之后,方才施礼道,“末将参见浑帅!”
“不必客气,老夫只想知道,阎将军为何要擅杀上官?你可知道,没有朝廷旨意,擅杀上官,罪不容赦!”
阎朝再次跪在李诵面前,“罪臣知罪!
不过,为了沙州军民,罪臣也是逼不得已!
八年前,吐蕃大举攻城,刺史周鼎周大人打算弃城逃走。
罪臣不甘心放弃沙州数千百姓,只得痛下杀手,并率领沙州全城军民,死守沙州!
罪臣知道,总有一天,要因为擅杀上官一事受到处罚。
如今太子殿下亲至,罪臣甘愿受罚,请殿下赐罪!”
阎朝说完,叩首于地。
府中侍侯的文书和两名军士也跟着跪倒在地,“太子殿下,阎大人自从取代周大人之后,为守沙州耗尽心血!
这一点,太子殿下可以随便到街上询问,没有一点作假!
况且周大人软弱无能,只想早日逃回中原,不顾沙州百姓死活,简直死有余辜。
还望太子殿下明察,千万不要怪责阎大人!”
李诵起身,走到阎朝面前,亲自将他扶起。
“阎将军,你数年来身先士卒,为国守边,尽忠职守,又何罪之有呢?
国有国法,但事有权衡!
本宫岂能因循守旧,冤枉一位我大唐栋梁之臣呢?
阎将军,辛苦了!”
说完,李诵肃容拱手,深施一礼!
“殿下!”
阎朝见状,再也忍不住,当即痛哭出声!
四十余岁的沙场将军,此刻如同受了多年委屈一样,肆无忌惮的大哭起来,让浑瑊等人不禁为之动容!
发泄完之后,阎朝的心结总算解开,恭敬说道:“末将得知殿下带兵亲至,已经先一步派人前往龟兹向武威郡王通报。
按照行程,大约半月左右,郭郡王应该就能赶过来拜见殿下了。
这段时间,就请殿下在末将府衙稍歇。”
“这个……”李诵转头看向王叔文和浑瑊,“浑帅,王帅,本宫是不是应该亲自前往龟兹呢?”
“不可!”王叔文阻止道,“殿下身为太子,日后人君,哪有前往龟兹拜见臣子之礼的道理?
郭郡王虽然劳苦功高,又是太子妃的父亲,但礼法不可废啊!”
李诵又看了下浑瑊,浑瑊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什么。
“林枫,你认为呢?”
“呵呵。”林枫轻笑一声,“王大人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贫僧是出家人,而且还是不守戒律的和尚,不习惯受到太多约束。
贫僧只知道,凡事在乎本心。
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有那么多的规矩!”
“不错!”
李诵长身而起,“阎将军,本宫决定亲自前往龟兹,拜访郭郡王,阎将军继续镇守沙州。
待他日·本宫回京,自会将阎将军的功迹禀明父皇,为将军请功!”
“末将遵命!我大唐有殿下这样的储君,末将等誓死追随!”
浑瑊也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林枫走到王叔文面前歉意说道,“王大人,贫僧心直口快,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是在下惭愧才是!”王叔文感叹道:“太子殿下能够做到这一点,我大唐总有一天会恢复贞观盛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