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十一班”,随着小镇上的年轻人陆陆续续地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这所高中里的学生也是越来越少了。 三十年前,这所高中确实曾经有过十一个班级那么多的学生,而现在的新一届只勉强分成了八个班级。 谢蓉是八班的生物老师,她教的不是十一班。 那过去的几个月,她看到的、听到的那些又是什么?他们是否真的存在过? 又是一个周六的,全校放假的下午,谢蓉鬼使神差般地在学校随便吃过了一份炒饭后就独自一人走来了那栋被充当为教师宿舍的老旧家属楼。 从中午到现在,一直在下着小雨,那带着灰泥气息的雨水味同楼梯间里的霉苔味相比,并不好闻到哪儿去。 “如果……如果我是陷入了一场幻境,那为什么非得是我呢?”踏上了台阶,谢蓉慢吞吞地走着,她开始胡思乱想,似乎时间也在那一刻开始随着她的脚步变得异常拖曳。 “三十年,三十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那件事是真的?那邹迪迪和她的孩子又去了哪里?”
谢蓉突然停了下来,她突然有一个十分荒诞的念头:难道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不……不可能,虽然她是被领养的,但事情绝对不会这么巧。 想到这儿,谢蓉看向了腕子上的手表,尽管那表看起来像是块新表,但款式却是旧的。 她那未曾谋面的亲生父母除了这块表,什么都没留给她。 二楼、三楼……三楼与四楼之间的楼梯间到了,谢蓉的呼吸也在这时变得十分急促,急促到她听不见手表的指针在跳动。 一眼望去,四楼那间宿舍的门是半开着的。 “有……有人吗?”
谢蓉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扣了扣门,没人回答她。 犹豫再三,终是踏入门后世界,两脚落地的一刹那,门瞬间紧闭。 下一刻,谢蓉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吓住了,虽然屋内布满灰尘与蛛丝,可这些依旧掩盖不了那墙上、地板上乃至天花板上凝结的点点诡异的颜色。 饶是深沉成棕成黑,依旧不难猜出那曾经是某人甚至是很多人的血管里奔涌不息的存在。 屋子里的空气也没有那么纯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但这种气味让谢蓉觉得分外的熟悉。 是了,是这些天以来徘徊在她喉咙和口腔里的那种带着血腥的怪味。 “哇……哇……” 突如其来的一声微弱婴啼,让谢蓉惊颤地躲闪到了一旁,可也正是在这一瞬间,她的身后出现了一双手,不由分说地将她拖拽到了另一个隔间。 “老师……老师不要!救我!救我!”
“你要干什么?!”
“不要……不要……” 那双手死死地扭曲着谢蓉的双臂,又有另外一双手扒拉着她的眼皮,迫使她看清了那当年之后发生的事。 究竟是怎样的欲念才能让人比野兽更像是一只野兽,喻子豪被打得血肉模糊,埋在了一楼的花坛,而邹迪迪也同样没有活着。 可是……孩子呢? “哇……哇……” 又是那轻微的婴啼,就出现在谢蓉的身后! “呼……呼……” 空间扭曲变幻,谢蓉不敢回头,但地面上自身后而来的那团阴影却在无限放大。 “你会遭报应的……” “你以为……当年得了癌症死掉就够了吗?”
“这辈子……下辈子……你注定都要回来……赎罪……” 一男一女的声音交替着,时而在她的耳际飘荡,时而又仿佛是来自四面八方。 “放过我……放过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腕子上的手表闪耀的光泽照进了谢蓉的眼中,她在那表盘上看见了倒影,是一个满脸血迹的清瘦男人,是他也是她。 “放过我……放过我……” 直到那团黑影彻底笼罩了谢蓉的全身,谢蓉这才惊恐地扭过去了苍白的脸。 那是什么?! 有一条红色的东西缠上了她的腰际,那一端连着一个大大的圆盘,圆盘上浮现出了一张婴儿的脸和重重叠叠的利齿。 “啊啊啊啊啊!!!”
绝望的叫喊仅仅持续了一秒便戛然而止,那圆盘上婴儿的脸上似乎也在那一刻露出了笑容。 “嘀嘀嘀嘀嘀嘀……” 遗留在地板上的手表依旧光滑如新,而它的秒针又开始转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