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闹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抱着盆栽魂不守舍,莫名地落泪,就好像心底等的一个人突然消失又出现,可谓是百感交集。三个月一晃而过,七年之后她第一次见秦帅,二十五岁的秦帅比七年前变黑了一些,瘦了很多,头发也扎成了短短的马尾,只不过左臂还打着石膏吊在脖子上,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已然多年未见,七年后再见到就挂着彩:“你伤在哪里了?严重吗?”
秦帅右臂将她一揽往极为僻静的小公园走去,一副无关紧要的神情:“伤在左胸和小臂,以后,我可以多陪陪你了。”
许闹心里却是咯噔一下,但最终摇摇头:“你的任务搞砸了?不应该啊,你就算死了也会在完成任务之后再死的,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的信念必胜!”
秦帅将她抱在怀里不想松手,这种被人信赖的感觉真好,胜过卧底期间所有怀疑受的苦:“真是傻瓜,这么信我,就不怕被我卖了~”许闹与她相识多年,听得出她语气多少有些失落,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靠近她低声试探性地询问着:“你为了完成任务并且已经完成了任务,之后被敌人疯狂报复,敌人穷途末路想跟你们同归于尽时,敌人死了你也受了很重的伤,虽然抢救回来但只能退居二线,对吗?”
秦帅猛地抬头,眼神带着一股寒冷的杀意和冷冽的警惕,再看了一遍那双明亮而忧伤的眼睛,心头一软,微微叹气:“闹闹,你真是聪明,如果不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会本能的想要封口。你说的不错,我是军人,在我心里,只要能完成任务,生死何必论!”
许闹先是心头一紧,像被人猛地扼住喉咙不能呼吸的窒息感,那是,杀气……她不由自主地打个冷战,咽了咽唾沫。封口?是被杀吗?她不知道自己眼前的女孩子究竟经历了如何残酷的淬炼,只能凭感觉认为那是一种身心俱疲的折磨,但最后她的帅哥还是完成了,对于军人而言,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是职责,包括生命。许闹心酸又心疼,继而将她轻轻抱在怀中,一手放在她的后肩一手拍着后背劝解和宽慰:“没事的,是人都会受伤的,我家帅哥可棒了,是枭龙特种部队中的佼佼者,就算退居二线也能培养出一个个优秀的士兵!”
秦帅微微愣住,没好气地问:“你猜到我在枭龙了,真是的,有没有你猜不到的?”
许闹替她撩了一缕掉在脸颊的发丝,淡笑着:“枭龙又不是什么秘密部队,是华国向世人展示出来的优秀特种部队,也是你念书时候的理想,更是老爷子的心愿,我记着呢~但是,我猜不到我家帅哥究竟经历了怎样残忍的摔打和磨炼,不过我相信我的帅哥能变得更好、更强,也更优异!”
秦帅望着许闹,她们这段对话仿佛什么都说完了,心中的惊喜和感动久久不能平静,将她抱的更紧了:“闹闹,谢谢你。”
许闹依旧轻轻拍着她的背:“帅哥,别谢我,好好陪着我吧~”秦帅突然想起打听到的消息,这种事对她们而言很简单,在确认无误后才赶来许闹所在的城市,笑着问:“好,我会多陪陪你。听说你找了一个兵哥哥,怎么样?”
、许闹耸耸肩:“分了,帅哥,我单了~”秦帅呵呵一笑,眼神清明:“单着就单着,姐来保护你!”
……秦帅一个脑壳弹在许闹的脑门儿上:“你又想什么呢?”
许闹揉了揉,回到现实中,在寒风中打了一个喷嚏:“嗐,想你消失的那些年呗~心疼我家帅哥了~”秦帅微怔,替她轻轻揉着额头:“闹闹,我是军人,为了完成任务,吃苦都是应该的,你不必怜惜我。况且该心疼的不是我,而是你……”许闹翻了一个大白眼给秦帅:“那我关心你,这叫‘军民鱼水情’!”
秦帅明白闹闹不肯提起,只得摇头:“我说不过你。”
许闹这才郑重其事地紧紧盯着她,语重心长道:“帅哥,你是军人,保国安民是你职责所在,但是人民也应该心疼军人的,我们是被保护的人,不能忘恩负义!”
秦帅一时无言以对,他们当兵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并没有施恩图报一说,当然能收获老百姓的善意也是幸福快乐的,但如果没有也不应该心生不满,自有国家替她们管理,不过像许闹这样的人多了,也就离和平更近了一分:“倘若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想,就天下太平了!”
许闹自然明白她话中深意:“会的,帅哥,总有一天浥朝会迎来真正的太平盛世,没有这样你死我活、永无休止的厮杀。”
秦帅一面点头应承,一面递了子弹:“这么多人都在努力,自然会有这么一天。来,说好这些子弹都给你练手的,继续操练起来!”
许闹苦着脸再次挨训了,因为发了会儿呆想了一会儿往事,她的姿势又不对了…………二人折腾了一个下午,许闹最终将每一环都锁定在六环结束了一天的训练,秦帅又吩咐手下去将新的子弹拿来明天用,许闹整个人都不好了,没完了啊这是?!奈何自己说出的兴趣,总不能这么快就打脸,好歹秦帅也费心费力培养,放弃总归不好,咬着牙坚持了一个月的艰苦训练。秦帅则是每天都锻炼身体,也加大了荒山里自己的秘密工厂的制造力度,想将步枪给逆风营一百个十夫长人手一把,雪魄给她来信时答应过的,再指导雪魄将一百人训练成特种兵中的特种兵,体质跟得上,装备也得跟得上不是?!……太平十三年,正月初一元日,竹家。许闹收到了一封紧急书信,是哥舒部落训练的隼,霜降那一手丑的不能入目的字再度扑面而来,内容却叫许闹心里打了鼓——谷主:渠老板欲孤身入赫连部落求和,身边只带哥舒部落一个奴隶,让我们随哥舒部落参战,凌天说渠老板定有所安排,恐有性命之忧,望谷主请冥夜观主与昼白首领相助。霜降许闹锁着眉,翻来覆去地将信笺看了几遍,在秦帅询问之前递过去,双唇微微发颤:“帅哥,我觉得漫漫不是为了求和,而是……同归于尽!!!”
秦帅拿着信纸,一眼扫过,整个人都惊得站了起来,脱口而出的四个字与许闹异口同声:“同归于尽!!!”
许闹立刻写了两封信,一封回复霜降一封送去凌风谷,本是春节,可她们压根没有心情过节,焦急地等待乌兹国的消息。十日后,霜降再次回信——谷主:属下收到冥夜观主来信,她与昼白首领正月初二已启程;哥舒部落首领哥舒浅醉亦成功劝阻了渠老板,请安心。霜降许闹和秦帅的心却始终没有落下,反而见渠漫竟然没有任何反抗就被轻易劝说,渠漫的主意也是很大的,甚至在某些事上跟她们俩一样,下了决心就不会再反悔,依着霜降的性子,渠漫如果跟哥舒浅醉有其他语言或者行动上的冲突一定会写出来,但是没有,没有写不是忘了而是真的没有发生,渠漫不止没有放弃这个打算,恐怕还为了扫清一切阻碍而对哥舒浅醉用迷药。时间耽搁的越久,她们就越是担忧,然而秦帅的功夫大不如前,不敢去乌兹国添乱。许闹守着秦帅生怕再来个倭国的忍者,当天她去审讯那个被她挑断手脚筋的忍者,却发现忍者已毒发身亡了,她一度以为是被人杀害的,结果贺江东查看一遍告诉她,这是一种奇毒,那个忍者只是超过时间没有拿到应有的控制毒性的解药,可她都没有问出什么重要的东西人就死了,这让她更加不敢轻易离开秦帅身边,也命采薇客栈和钱江酒楼搜寻了类似的人搜了很久,均一无所获。焦灼地等了八天,许闹和秦帅再次收到乌兹国传来的消息,当场怔住,那是一封厚厚的书信,由一只哥舒部落的隼和凌风谷的鹰带来了所有乌兹国内乱平定的经过。正月十八,宜丧祭。渠漫淡淡描了眉,轻挽发髻,薄唇稍稍匀了色,一身白衣,腰间坠着块龙凤佩的凤凰玉佩,步履轻缓,浅笑着入了席。奴隶月弥扶着她坐在席位上,安静地伺候在一旁。残阳如血,彩霞满天,余晖铺了一地,料峭的春风携来阵阵寒意。渠漫端起一杯酒,嘴角勾起一抹适宜的笑意:“我们作为独孤王族多年的拥趸者自不可能倒打一耙,但为了我哥舒部落不被灭族我们只能远离乌兹国远离纷争,想来没了哥舒部落,赫连首领收服整个乌兹国指日可待。既然赫连首领提出的条件我们哥舒部落已经答应,话说到此时也是时候奉上赫连部落的诚心了吧?”
赫连昊自然知道能逼迫哥舒部落离开乌兹国已是最大收获了,他也打探到哥舒部落正在逐渐往邻国撤离,哥舒部落素来信奉中原人的那一套重义气,如果答应弄死独孤王族他还会担心是有诈,如今这么坦荡地直接退出战争才最让他放心,但凡哥舒部落还有实力就一定会发起反攻,而现在一心只想保全族人说明已到强弩之末,甚至只派了一个远嫁浥朝的女人来谈判,这是哥舒的当家人都死绝了啊,看来以后乌兹国就是他赫连昊的天下了!不过嘛……这个哥舒浅忆可是哥舒朗月那老家伙的心头之肉,更是哥舒辰浩的掌上明珠,哥舒的长辈都死了,那群小子不成气候,届时再另寻人追杀到邻国就是。思及此处,赫连昊命人上酒,见哥舒浅忆口齿清晰并未含在口中不曾吞咽才端着另一个酒杯道:“如此,就当为你们践行了。”
渠漫看出赫连昊眼底的轻蔑有些庆幸,庆幸这个时代看不上女子才能为她所利用,也庆幸回来之前去了一次凌风谷,闹闹给她的解毒丸在入席前就吃过,赫连昊自负到这么直白地观望自己是否中毒,单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将酒杯翻过来笑道:“多谢赫连首领赐酒。”
下一瞬就招了招手,月弥取出准备好的一坛十里香,刚盛在酒樽就芳香四溢,赫连昊、赫连默兄弟俩皆陶醉地深吸一口气,二人分别育有四子,春夏秋冬和寒来暑往,八个与渠漫相差五六岁的壮年男人都不约而同地咽了一口唾沫解馋。赫连昊随即问道:“哥舒小郡主,你这是哪里来的好酒啊?”
渠漫举着酒樽在鼻子跟前微微晃了晃,眉目间弥漫着哀戚,悲痛欲绝地将酒樽送到嘴边,眼泪滑过脸颊:“这是我从中原带来的酒,本想与大哥他们分享,奈何哥哥们失踪的失踪,丧命的丧命,昏迷的昏迷,只能自斟自饮了。”
她回到乌兹国见到祖父、父亲、二叔的遗体痛心不已,大哥左臂断了,二哥不见了,堂兄一直昏睡着,就连几个侄儿都伤得不轻,尤其是三侄子左腿经脉被砍断,作为一个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却再难骑马,而他今年才十六岁!赫连昊眼见着那杯酒就要进入哥舒浅忆的喉咙有千万分不舍,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一忍再忍,最后径直打断:“哎~等等,小郡主,你看我们以后也是毗邻之国了,你这酒能否给我们兄弟和几个儿子们也品一品?”
渠漫护珍宝似的将酒抱在怀里:“不行,你得用东西换吧?”
赫连昊知道哥舒部落这个家族中唯一的女子极其爱财,不会贪人小便宜,但也绝对不吃亏,哥舒浅忆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奇女子了,可惜哥舒朗月那死老头护的太好,否则他早就抢过来给他当妻了!若是渠漫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一定会笑死,若不是下毒,祖父哥舒朗月和父亲哥舒辰浩怎么会轻易死?他挥手命人将上好的羊脂玉与其交换,反正待哥舒浅忆的毒性一发作,玉石还是自己的不是:“这个跟你换,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