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闹点头:“倒也是,名和字叫的不同,礼貌归礼貌,就是好麻烦啊~很多时候不熟悉的人压根连大名都忘了,哪还记得字?”
秦帅也点头煞有介事道:“你是懒得记,除了玩得好的、感情深的,你能记住几个字?”
许闹一脸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挠挠头:“也就秦枫、梅君鹤跟竹尘赋、离歌他们,其他人要不是别人当场喊过,我还真记不住谁是谁了。”
二人说笑起来,结果忘了通知丫鬟仆人们不必再避开,竹尘赋站在垂花门急的团团转,后来干脆带人杀进去。一个不知从那儿冒出来的婢女不慎撞在竹尘赋身上,还把自己的胸往竹尘赋小腹蹭,竹尘赋一阵恶心,连忙侧身避开。许闹一枚飞镖扎过去,那个婢女捂着胸口倒地,另一个站在婢女跟前的矮个子低着头一心想出院子,小小的步子不是金莲碎步,而是撒着木屐那种拖着脚走路的样子,很是别扭,正欲离开,却听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响起:“站住,你准备往哪儿走?”
竹尘赋有片刻的愣神,看秦帅盯着许闹似乎想知道后事,遂陪在秦帅身边一起欣赏。在许多人眼中许闹的行为简直为人不齿,堂堂一个谷主,竟然为难一个粗实丫鬟:“张嘴我看看,走两步我瞅瞅,把鞋脱了。”
秦帅站在卧房门口,神色冷淡,见那丫鬟毫无反应便知这是有恃无恐,以为自己的不言不语就是对许闹行为的不赞同,看着那个婢女说了一句,话语中透着威压,那是疆场统领三军的气势:“许谷主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满院子的丫鬟不由自主地都打了一个冷战,那个被许闹拦下的婢女哆哆嗦嗦地走了两步就站定,不敢抬头看许闹和秦帅。许闹皱了眉头:“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走几步!”
婢女怯怯地嘟囔了一声:“您刚才说的两步。”
秦帅最初以为许闹只是想帮自己处理“小三”,此时也发觉了问题所在,走上前用食指勾起婢女的下颌,盯着丫鬟审视了少时,本来拢起的眉头忽然舒展,淡笑着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你从何处来?谁派你来的?你的主子是谁?目标和目的又是什么?”
“叮!”
一声脆响,许闹挡在秦帅身前,满脸阴霾地锁住那人的喉咙,语气极其肯定:“你是倭国人,你的忍术很高,派你们来浥朝的首领在与庆阳王府作交易!”
倭国女子眼神微微一闪,寻常人的确难以发现,可她运气不好,碰上了两个女煞神,一个是曾见过无数敌人狡诈模样的人,一个是江湖鼎鼎大名的人,两者都阅人无数,拥有极度敏锐的观察力。许闹的手下一紧,女子当即昏迷,她直接将人挑断了手脚筋再反手绑起来,见那人又疼醒了,便将女子的外衣撕掉进嘴里:“不好意思,我憎恶小日本鬼子,所以下手没轻重,毕竟这仇恨世代相传、不共戴天,是刻在骨子里的,改不了~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回答我的任何问题,包括我朋友问你的,没关系,手脚筋都断了再塞住了嘴,也不怕你上天入玩逃跑玩自尽了,你尽管好好歇着,我有的是时间!”
秦帅的双手也紧紧攥在一起,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语气冰冷:“没错,世仇不能忘,只要是日本人,我管你是什么时代的日本人,但凡有害人之心,一个都不能放过!”
她还是有些郁闷,自己的武功原来退步的如此大,贺江东说自己保住了经脉,她就以为当年的本事还在,可是后来痊愈与竹尘赋交过手,根本不是竹尘赋的对手,曾经她是打得过竹尘赋的,甚至江湖排名也比他高了五名,在第十一名,她是与十名一流杀手和三个下忍厮杀过的,如今却连一个中忍的暗器都躲不过。许闹更是担心,这个忍者虽然水平不错,但秦帅的情况更叫她犯愁,她想,自己此时的心情,恐怕跟当年梅君鹤护她一样,就怕自己万一不在身边,那样就真的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谷里的事由冥夜全权负责,自己在秦帅身侧寸步不离!她给贺江东传过信后,就给冥夜飞鸽传书,然后在竹家常住,因为竹尘赋也一样担忧这件事。竹尘赋、秦帅和许闹三人在卧房大眼瞪小眼,竹尘赋先开了头:“许谷主方才说,他们的首领是跟庆阳王做了交易?”
许闹拄着脑袋歪着头,很没形象地说:“朝廷现在以太平帝为代表的凉王府和皇叔庆阳王分庭抗礼,我们这些与凉王府走得近的人自然都是太平帝的护身符,来杀我们的人当然是庆阳王的人安排的,毕竟我们并不值得其他人觊觎,也没有其他人再有这样的胆量同时挑衅几大门派。”
秦帅靠着方枕倚在床上,盖住薄被接下话:“当几个江湖门派对战几个国家,很显然是国家占优势的。滇国、北狄、倭国,高丽和北狄虽然被收服,但到底山高皇帝远很难管理到位,尤其是内朝不稳的情况下,偷渡几个人当下属也并非难事。”
竹尘赋还来不及加入群聊就被一道声音打破了氛围——“小丫头,哥来啦!哟,律辞和秦夫人也在啊?”
贺江东扇着扇子,他还没从姑苏城回青都妙玉坊就接到了许闹的来信,赶路赶的满头大汗,江南的秋天多少还是有些热的,尤其是现在还没有过仲秋,“这天儿也忒热了~”等他擦了几把汗,伸手拿出背上药箱里一个手枕放在小几上:“秦夫人,请伸手,我来把把脉!”
待秦帅将手枕好,贺江东又盖了一方黄色绢帕,上面绣着谷雨二字,轻轻阖眸,右手中指、食指、无名指分别轮换按压,指尖偶尔挪动着,复而抬手将绢帕揭起来,等秦帅另一只手放在手枕上,再次覆上帕子诊脉,眼睛始终没有睁开,剑眉却越来越皱。良久,收了帕子睁眼,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叶紫檀木瓶,倒出一粒药丸递过去:“吃下去,我立刻开方子煎药,必须马上打掉这个死胎!”
秦帅接过药含着,竹尘赋端来水,她咽下去才问:“怎么会是死胎?昨天还好好的啊?”
贺江东一手漂亮的字写在纸面:“今早你是否腹痛,流过血?”
秦帅怔忪片刻,下意识地捂着小腹,失落道:“是……”贺江东头都没有抬,将纸给竹尘赋递过去:“你亲自去抓药,不论谁说这方子不对都必须一个不差地抓回来!”
竹尘赋拿了方子就走,贺江东给秦帅递了一个眼神,秦帅命下人都退出去离远点。贺江东面色有些凝重地望着秦帅,分外严肃:“我先把话说明白,如果我亲自为你调理身子,你可以活到五十知天命,但如果要生育二子,至多十年,五年寿命换一个孩子,你确定还要吗?”
秦帅不假思索地微微一笑:“当然!我九月初一刚满三十六,十年就是四十六,在这儿已经算高寿,还得多谢你!”
贺江东摆摆手:“别,我承受不起~你本来底子就不错的,要不然十七年前你早就没命了!”
许闹纳闷地在二人身上看来看去:“你俩瞒着我啥呢?十七年前怎么了?”
贺江东一想起当年整个人都不好了,闹情绪般直接出了门,远远传来一句话:“你让她亲自跟你讲吧,我生气!”
秦帅倒是可以理解,贺江东不仅仅是因为大家合起伙来骗他瞒他,更气前庆阳王沈伏的心狠手辣,遂将往事娓娓道来—————————————————————————————十七年前,永安二十一年秋。叶廉清审核新兵入伍,这也是她来到浥朝第一次招收新兵,为了培养特种兵,除了挑军中已有的优秀者,还希望广大群众中有更多的可造之材,所以她很上心,对新兵的家庭情况和个人情况都会简单了解之后再作分配。其中一人很特别,会些拳脚功夫,嘴皮子灵活,不是那种会奉承人的伪善,而是会一些简单的兵法,说起来头头是道,让叶廉清眼前一亮,脸色庄重但语气带着欣赏:“比起纸上谈兵我更喜欢身经百战,你嘴巴伶俐,若有朝一日有本事坐到将军职位,我希望你可以用自身的经验来做讲解,届时,你说的话就会更有分量。”
第二天早朝刚下,叶廉清回了军营继续审核士兵盯紧训练,一个叫做漆雕慕远的新兵较之昨日的士兵更为优异,原来漆雕慕远的父亲是镖师,兄妹二人自小习武。不过浥朝有一个规定,独子不参军、双子参军一人,自然也有例外,比如家里实在穷得叮当响养不起孩子的,比如她的千夫长窦邹成和百夫长党如翼;或者确实一心想要投军报国实现梦想的,比如她的主将江梧、副将江桐是双生兄弟;又或是家中独门独户只有一人投路无门的,比如她的小将盛轩逸、十夫长全盛威。漆雕慕远初生牛犊不怕虎,性子也有点傲,上来就要挑战叶廉清,主将副将都看不上:“我漆雕慕远要跟统帅过招才服气!”
江桐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指着对方你了半天:“怎么说我哥跟我也是一个从三品一个从四品的将军,你居然一点不放在眼里,小子,你……”漆雕慕远毫不胆怯地扫视一周,目光仅仅盯着远处那个站在教武场上的人开口道:“我爹说,要么就做到最好,要么就当个废物,我听说苍甲军的主帅是凉王叶威远,但这两年出征的统帅是少年将军副帅叶浊,听闻车骑将军亲自勘察新兵,不知在下可否请教一二?”
江梧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你可知晓你这句话的轻重?”
漆雕慕远依旧盯着不断走近的身影:“自然知道,叶将军不是也说,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我的梦想就是成为将军!”
叶廉清笑着走过去,一手挡开语塞的江桐,将他气的发抖的手按下去,依然面带微笑:“好,有志气,你与百夫长党如翼交手的本事我看过了,念你十三岁年纪比我小,我单手让你,三十招之内不输,我给你十夫长的位置,如何?”
漆雕慕远两只小鹿眼目光炯炯地望着她,摆开架势:“好,叶将军可要说话算话才是!”
叶廉清背过左手,迈开与肩同宽的一字步,眉毛微挑,微微一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话音未落,却听一道刺耳的声音在军营门口响起:“太子教令,叶廉清听命——”尖细的嗓音传来,叶廉清大步上前,一撩衣袍,单膝跪下。“叶廉清假公济私招录刁民,徇私舞弊纵容下属胡作非为,依律为将者刑责双倍,处四十军杖!”
太监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双手捧着太子宝印的朱色教令,见叶廉清毫无反应,几乎用鼻孔说话,“车骑将军,您是没听清呢还是耳朵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