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身上穿着上好的江南丝绸,就是太胖了,跑到巷子里就已经气喘吁吁,年纪约摸四十,发量稀疏,满脸猥琐地伸手要拉扯:“除了我谁敢要你们?!跟老子走,今晚还要办事儿呢!”
许闹一把拉过面前的少女:“她爹多少钱把她俩卖给你的?”
男人被肥肉挤得只剩眯眯眼,就那样还显露凶光:“老子不卖,多少钱都不卖,这可是两个黄花大闺女,水嫩嫩的花骨朵儿,我怎么能放?你哪儿来的,识相点,别碍事!我告诉你,我哥可是郡守,你们最好别管闲事!”
许闹笑了:“就怕你不自报家门~卢照啊,正好,我们去见见他!”
男子忽然面露难色:“你们去干什么?”
秦帅也看出来了,这是背着本尊狐假虎威呢:“当然是找他喝酒了。”
男子也笑起来,满脸堆肉:“原来如此,走,我带你们去。”
许闹怀疑地瞅着那个男人带路,要不是她来过庸关郡,还真的怀疑这男的其实是想带错路收拾她俩呢,结果这夯货真的把她俩往衙门里带,看来跟郡守真的是亲戚,否则早都吓尿了,跟秦帅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人护着一个少女跟在胖子后边。卢照站在府衙门口,本是想迎接太守柳攀,不想却等来了更大的官,等来了他们燕州封地的郡王,看着卢吼在前面领路以及许闹身边的少女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经过,忙走上前赔罪道:“燕平郡王来了,下官有失远迎。”
许闹眉毛一蹙,这么快就挑明她的身份,是在给这胖子提醒别说错了话:“无妨,柳攀还在后边,我们先进去说吧!”
卢照别无他法,只得跟在许闹右侧带路:“不知郡王来此处何事啊?”
一口一个郡王叫的很烦:“你可以直接称呼我江湖中的名号,不必用官家的那套叫我,我嫌麻烦!”
卢照擦擦冷汗,他就是在试探啊,看来许闹又把球给他踢回来了,这蹴鞠玩的太顺手了,明摆着说官位上她不想仗势欺人,但是您武林中的名号更不好惹,这是不论用什么身份都不能和解了吗:“是,许谷主,您有什么吩咐呢?”
卢吼虽然胖,但脑子里也不全是油水,立刻毕恭毕敬:“原来是鼎鼎大名的燕平郡王、凌风谷主,真是大大的失敬了。”
秦帅没料到这卢照这么看人下菜,语气也不好:“卢郡守,许谷主想跟你要两个人。”
卢吼的智商似乎用完了,对着秦帅斥责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哥跟许谷主说话之前抢白?!”
许闹想发飙,还没人敢这么对她家帅哥说话呢,纵然帅哥从一品骠骑将军的身份不能正大光明地提出来,单是竹家的名声也是可以说得上话的,何况自己还在这里,是当她许闹是死人吗?卢照再度抹了抹额间的冷汗,他可是知道许闹对秦帅有多看重的。秦帅在桌子底下抓住许闹握成拳头的手,阖眸微微摇头,复扬眉一笑,对胖子颇为得意地说:“我这是跟你学的,狐假虎威,因为我的虎比你家的虎大,而且我家的虎敢借我威,你的不敢!怎么样?气不气~”许闹很少看到秦帅这么嘚瑟,更是高兴,她就是由衷地喜欢护犊子、喜欢给人撑腰,此时眉飞目舞道:“卢照,说了半天,你俩到底什么关系?你该不会真的有这么个亲兄弟吧?我到时处理起来,殃及池鱼可是不会手软啊~”卢照听得出这话是要挟,也夹杂着调侃,讪讪道:“回许谷主的话,他叫卢吼,是下官五服开外的堂弟,家里有些钱财但也没有干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那两个少女的父亲是城西出了名的赌徒,您也知道,咱们浥朝对签了卖身契的人是杀是打都归主家,外人不能追究,所以下官有心无力,况且族规中最忌讳兄弟相残,下官会被逐出族谱的。”
许闹和秦帅来浥朝都已经十七年了,自然明白族规族谱有多重要,在古代最看重根源,一族兴衰都会记录在册,朝廷律法约束官员和平民的道德底线,族规就是约束百姓的生活准则,逐出族谱更是会为世人所诟病。再者说,古时候签了卖身契,主家要如何便如何,想发卖就发卖,想打杀就打杀,可没有什么人权自由一说!她当年要从惊鸿楼逃跑都不能,就是因为没有赎身的卖身契,那是在官府登记造册的,没有路引也根本不可能入城,荒郊野外狼多的是,如何过活?“我也不为难你,同样的,我也出价买她们俩,卢吼开个价吧!”
许闹明白,即便她们是穿越人士,也不可能对封建思想大的传统有任何改正,要知道就推翻封建王朝到新华国成立都是几代人的努力才换来的,她有什么上天入地的本事,就能跟封建朝廷硬刚?痴人说梦!卢吼似乎看出门道来了,贱笑道:“嘿嘿,许谷主,她们爹一共拿了五十两银子,看在我哥的面子,您还是五十两给小的就成。”
许闹知道卢吼的意思,放下一百两的银票推给卢吼:“规矩我是知道的,从买家手里抢货不地道,除非翻倍才能带走,我也不会倚势凌人,按规矩来,公事公办就好,我不喜欢欠人情。”
卢照却懂得,这是许闹压根不愿意被卢吼攀上关系,所以一句公事公办不欠人情就此疆彼界,只要不跟他算账就好:“许谷主说的是~”“哟,许谷主也在老卢这里啊?”
柳攀潇潇洒洒地走来,冲秦帅和许闹分别行礼,“许谷主,竹夫人。”
许闹接了卢吼命下人送过来的卖身契,给卢照面前办了文书,然后当着两个少女的面撕了:“你们是想回家,还是跟着我回凌风谷?我丑话说在前头,凌风谷不养闲人,更不养叛徒,跟着我会吃很多苦,但是,我会保证你们不受欺负!”
两个少女直接跪下给许闹磕头,眼眸里是常人难及的坚定:“只要不回家天天挨打整日担心被卖,我们吃多少苦都愿意!”
许闹在她们俯身磕头时看见领口后颈处两道深深的伤口就理解了她们的决心,只怕身上的伤更多吧:“好了,柳攀,卢照,我们先走了~”秦帅自是看见那两处伤痕的:“闹闹,我们先在卢郡守这里借个房间给她们上药吧?”
卢照命丫鬟带着许闹和秦帅去客房,还请了大夫,他能做到郡守这点眼色都没有岂非不正常:“要城里最好的大夫,顺便给两个丫头买两身衣服吧!”
许闹等着郎中给两个女孩看过病开过药,跟秦帅一人一个亲自给两个满身是伤的少女上药,因为丫鬟可能会心里不平衡,同样卖身为奴,别人一日之间就翻了身,纵使不嫉妒也会心有不甘的,下手就会没有轻重,她花了银子买了人可不能叫人给折磨死了,总不能再以命抵命吧?那是什么道理,她难以接受!有些规矩她无力抗争所以必须遵守,但有些就不必了~少女褪去衣衫非常害羞,双颊微红:“谷、谷主,我自己来……”许闹身上常年下命令的气势十足,见少女疼得不行语气也软了下来,当自己闺女似的哄着她们:“别乱动,会疼,你们本名一个叫大丫一个叫二丫,以后跟了我就换个名字。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从今天起,姐姐叫碧玉,妹妹叫绿绦,回谷之后跟着我家三女儿和小女儿吧!”
少女异口同声答应:“是,谷主,碧玉(绿绦)遵命。”
秦帅对于许闹取名字是真的打心眼里佩服:“闹闹,是不是写小说的人取名字都这么厉害?我怎么觉得你在这方面简直是信手拈来?”
许闹直接笑出声:“别人厉害不厉害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什么厉害,我取名字要么就是诗词要么就是歌词,你让我胡乱取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嘛不是?”
秦帅叹气道:“我想着中学我背的诗词也不少,但是取出来两个词就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
许闹这次没有嘲笑也没有打趣:“因为术业有专攻啊~你的特长不在这些诗词歌赋,就算当时念书考学一时之功,擅长的也是用兵如神,并非舞文弄墨啊,再者说,你也是文武双全的,你的字写得比我好太多,我的就拿不出手~这啊,叫做‘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秦帅一想到许闹的字就想笑:“这倒是,你说你是怎么做到练了三年字帖字还那么烂的?”
许闹不在意地耸耸肩:“我写小篆写得很好,比简体字好,但是平常用的又不是小篆,怪我咯?”
二人说笑间,两个少女伤痕累累的身子也上完药,换上干净衣服,跟着许闹和秦帅走到前厅,柳攀已经跟卢照开始打招呼准备走人。许闹当着柳攀的面给卢照塞了二十两的银锭子:“买衣服、请大夫和开药的钱都还你,她俩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就不好再用旁人的钱,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
卢照知道她后面半句没有说完的话,何况他们连朋友都不是:“好,多谢许谷主大方。”
柳攀倒是佩服:“许谷主果然公私分明~”许闹随意地摆手示意憋恭维了,她这会儿没空,抱着碧玉上了马:“柳太守,卢郡守,许闹告辞!”
秦帅抱着绿绦对二人拱手一礼,紧随其后策马离开:“告辞。”
远去之人风姿飒沓,怎一个英姿飒爽可以形容!旋风带着玉狮子在卢照的府上填饱了肚子,此时绝尘而来。梅鸢早在谷口等候:“娘亲~~~秦姨~~~漫姨的四个孩子也来了~”许闹看着十二岁的少女娇俏可人地在谷口,活蹦乱跳:“是离笑带着三个弟妹来的?”
梅鸢点头,眉心的一半蓝点一半红点称的整个人亦正亦邪:“是呢,离笑哥哥今年年底就十七岁了,功夫也不差,离情、离梦也跟我们一般大小,当然不怕啦~”秦帅想到了关窍:“是离荣那小家伙想找娘了吧?”
梅鸢笑得可爱,看到许闹身后的少女疑惑道:“对啊秦姨,小荣儿才四岁~咦,娘亲啊,她们是谁?”
碧玉屈膝行了礼:“碧玉见过少谷主。”
绿绦也跟着姐姐行礼:“绿绦见过少谷主。”
梅鸢突然爆笑,指着一边的青衣少年对两个女孩说:“我家大哥才是少谷主,我排行老四,娘亲也叫我‘老幺’,我叫梅鸢,梅花的梅,鸢州的鸢,我大哥叫梅青,青色的青。”
碧玉被自己的自作聪明弄得脸色陡然青白,直接给梅青跪了下来:“请少谷主恕罪,我们……”梅青倒是一如既往地温和有礼,用内力一人一个手扶起来,笑容温暖和煦,让人如沐春风:“不必如此,既是母亲带回来的,就是我凌风谷的人了,我们这里不兴双膝下跪的,如有命令单膝即可,如日常见礼,拱手或抱拳,皆可。”
梅鸢一看她俩手足无措就知道是不会行礼,上前亲自给二人教习,小模样认真极了:“呐,两手合持为拱,即双手相交而握,女子右手在前,男子左手在前。抱拳礼是这样,大拇指微屈,四指在上,左手在上右手握拳在下,意味肝胆相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