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闹又是一笑,比之前更冷了,把贺江东往悬崖边轻轻一推:“是吗?帅哥与你只是眼神交流,并未口头约定,更没有书面协议,所以你现在说是不说?”
贺江东看自己直接与崖顶形成三角形吊在半空,真是像冷千秋说李大胆的话,马上快吓尿了,造孽哦,他一个身近八尺的男儿居然被一个七尺小女子拿住:“我说我说……呜呜……你们这样玩儿,会失去我的!”
许闹把吓成一摊的贺江东扔在地面,脸色也不甚好看:“帅哥很倔,与我不相上下,我问她肯定是问不出来的……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说,纵是天山雪莲,我也能打上昆仑丘给你讨回来!但秦帅的命,你必须给我留下,不然……”贺江东原本听到天山雪莲两只眼睛都泛光,可是一听“不然”心就凉了半截,长舒了一口气:“算了,你还是先养着秦帅吧,天山雪莲咱们一切好说,小小鹤的表兄才旦益西不是雪域之王吗?你问他要,肯定给~至于秦帅这里就比较麻烦了,百年人参我得亲自去燕州的妙玉坊找不咸山人参才行,别人去了掌柜的不一定给,金丝燕窝靠近海边倒也不算难得,就是费工夫费人力费银钱,东郡阿胶这个事还真得你来,这是上贡的东西啊,我可弄不到那么多!”
许闹眉头微蹙:“人参补气血是好,但她的身子受得住这燥热吗?”
贺江东一拍脑门继续交待:“对了对了,你去命人购买石斛,最好是皖州的石斛,要一年的量啊,你跟永徽坊的向天放商量一下价格,他会给你面子的。”
许闹忖度片刻,转身只留下一个背影:“我先给沈戎写封信,告诉沈戎,东郡今年的阿胶我要三分之一,剩下的一半给阿蓦养身子一半宫里自己分,爱谁谁,反正我和阿蓦的都不能少!”
贺江东忙追上去:“小丫头小丫头,你说的时候注意措辞啊,别太虎了,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给点面子啊~”许闹陡然回身歪着脑袋打量他,最后一句却是笑着问的:“我有这么傻吗?不说漂亮话,怎么吃的到糖?”
于是乎,许闹写了有史以来第一封浥朝官方信,也是最长的一封信——陛下:去年元宵,薄公主为救骠骑将军叶廉清身负重伤,幸得友人求江湖郎中所救,然,臣近日得知骠骑将军因早产落下重疾,非名贵药材不可治愈。臣知陛下立有明君之雄心壮志,亦知陛下仁义治国,更知陛下爱民如子,叶廉清戎马半生只为大浥,先是砥柱中流,后是万千平民之其一,故有一请,望陛下特允——东郡阿胶可否减贡三分之一,臣将尽数用于叶廉清病体,如有不实,甘愿受罚,但求陛下明臣拳拳心意。臣自知鲁莽,怎奈忠良病骨支离,朝不虑夕,需以百年人参固本,阿胶补血,金丝燕窝补虚,此情间不容发,稍有耽搁恐人命危浅。若非情急,臣不敢上言,臣与秦帅乃多年挚友,见其日日消瘦心痛不已,不愿之未享天年而撒手人寰,恳请陛下宽宏臣冒天下之大不韪,臣并非对陛下有失敬意,实乃情之所至,求陛下海涵,颔首一允。叩敬!——许闹她又给叶廉赫去信一封——凉王:漆封信件望你转交圣上,我有要紧事,多谢。——许叶廉赫嘴角抽了抽,这许闹是愈发的偷懒了,之前好歹还是全名儿,现在直接连后面的名儿都消失不见了!不知道有什么事,刚下朝又坐马车去皇城。马车入了朱雀门,进了皇城停在广安门,入了广安门便是宫城,这个时间刚好太平帝在御书房,宫城、内宫都是禁止马车驶入、禁止骑马的,还好御书房离广安门很近,也就二里地。沈戎在批阅上书奏折,听源德来报便让叶廉赫进来,看到源德从叶廉赫手里拿过的信封那个“许闹”二字不觉额前青筋都欢快地跳了跳:“许闹该不是又想从朕这里搜取些什么吧?”
玩笑了一句便撕开信笺,看完信又递给叶廉赫:“爱卿,这是家事,你也看看。”
叶廉赫双手接过信纸,大致一扫,扑通跪下,老泪纵横:“陛下,老臣就这么一个妹妹,求陛下肯允,老臣愿将府中私库捐予国库。”
沈戎提着笔都懵了,墨汁滴在御案上,无语地用一张纸擦掉,放下狼毫走到台阶下扶起叶廉赫,没好气地翻个白眼,眼中是渴望和艳羡,更是钦佩:“威远,你这是浑说什么呢?朕赏给你的,你又给朕送回来?朕的意思是,你是阿浊的大哥,应该知道这件事情。也是难为许闹了,向来不喜欢虚与委蛇,还为了阿浊绞尽脑汁地想好话说与朕听!她们四姐妹的情谊还真是叫人羡慕,朕如何能将此情此意浪费呢?阿蓦的身体不好,自有东宫那份,三分之一而已,救下的可是国之栋梁,朕如何会因小失大?你们俩也太小觑朕了!”
“源德,让少府尚书令来,替朕传密旨,今年起,东郡阿胶降贡三分之一,送往燕州枫林镇燕平郡王府!”
沈戎接着埋头审阅奏折,“对了,顺便告诉许闹,务必把人给朕养好了,否则她就必须给朕接旨!”
叶廉赫给沈戎单膝跪下:“谢陛下!”
沈戎挥挥手:“别跪了别跪了,朕心里有数,放承韬一月休沐,让他带阿蓦亲自去替你看看吧,如此也可安心。”
叶廉赫大喜过望,抱拳笑道:“谢陛下体恤!”
沈戎剑眉微蹙,眼眸中是无奈和为难:“爱卿啊,你也知道,青都离不了你,不是朕不放你走,是朕实在没本事放你走啊……”叶廉赫当然明白:“陛下无需多说,臣自当尽心竭力守护社稷!”
沈戎叹道:“辛苦你了。”
叶廉赫忙说道:“臣惶恐,臣不敢当。”
沈戎又陷入孜孜不倦地处理政务的繁忙中:“好,你先下去,朕忙。”
十日后,许闹从凌风谷出来到了镇上特地修的郡王府接旨,心里乐开了花,对沈戎的人回了一句:“烦请回禀陛下,臣不需奉命奉旨,亦当全力以赴。”
尚书令是习惯了,源德下面安顺更是习惯了,谁叫他们圣上就稀罕这么桀骜不驯的许谷主呢:“是,下官定将郡王之言上达天听。”
许闹望着远去的一行人开心,瞅了瞅自家的王府,这可算是浥朝最小的郡王府了,以后如若真的升为亲王,就是最小的亲王府,就一个二进院子,她在谷外临时落脚的地方罢了。昨夜许闹给所有人喝趴下了,秦帅下了迷药,五个人统统睡觉,她快人快马赶去皖州,一来一回需要八天,永徽坊在皖州徽城郡,与燕州枫林镇一千五百里地,可要辛苦她的宝贝旋风咯~赶到皖州谯城郡旋风已经累了,她将旋风交给谯城郡采薇客栈掌柜,换了一匹快马,剩下的七百里她只用了一天半,后半夜到了永徽坊总舵都没休息,知道向天放在休息也没有派人叫他,只是在前院等,凌风谷虽是江湖第二大派,但搅人好梦和不让吃饭这两件事她还真干不出来,因为她就有起床气,所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只不过许闹不叫向天放是一回事,向天放的属下不敢不禀报就是另一回事了,约摸等了一刻钟,向天放打着呵欠满眼歉疚地来了。“久等了许谷主。”
向天放拱手道:“我才起来。”
许闹倒是不好意思了:“抱歉,我没想到他们还是去叫你了,那我干脆说完就走,你们这里石斛一钱几何?”
向天放一听原来是跟自己做生意,这是好事啊,能跟武林第二高手、江湖第二门派合作求之不得:“五十文一钱,若许谷主诚心要,也可四十文一钱,但最低三十五文,不能再低。”
许闹却问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摸不着头脑的话:“采摘的人能挣到钱的价格是多少?”
向天放将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敬佩地抱拳一礼:“许谷主果真仁义,若保证采摘者收获市价,一钱五文,质量优等一钱十文,卖价分别是四十文到四十五文,药铺里炮制再加五文,若这采摘的人家也会炮制可以多赚五文。”
许闹可不管那些,在她心里别说两斤了,就是七两,也一定要最好的,而徽城郡能得到最好的石斛除了官员就是江湖,官员的相处方式她实在喜欢不起来,嫌麻烦,何况官腔她也实在学不来,武林上多好说话啊,有钱、有本事就够了!至于贺江东只说一年的量却没有说精确数字的问题是因为不用说,她在后世为了写古言小说就喜欢查资料,一些出名的药材还是知道的,比如这个石斛,人每天干石斛用量不能超过十五克,二十克就会呕吐腹泻,鲜石斛最多三十克。而且干石斛的保存方式也很不一样,不能全部密封,而是自然阴凉干燥就可以,保质期一到两年。相对应的取中间数,5~15取10,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两次,每次五克,一天十克;一钱等于五克,十克等于二钱,一天二钱;一两等于十钱,一斤等于十两,所以一年需要柒佰叁拾钱,等于七十三两,七点三斤。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一两黄金等于十两银子,所以一钱五十文,柒佰叁拾钱就要三万六千五百文,换算成银两是三千六百五十两,黄金三百六十五两。她觉得自己这几天把这辈子的数学题都做完了,太难了,最讨厌数学了,下次一定得直接问清楚,让贺江东算明白再跟她说,换个别的谁,死了她都不想动这个脑子算术,要吐,可她这次是为了帅哥,真是要老命!唉……许闹心算出总数之后不耐烦地挠了挠头发,整个人显得很暴躁也很焦虑,脸色极其难看,郑重道:“我也不跟你讲价了,给你五十文一钱,我要七斤三两最好的,记住一定要品质最好的,我有大用!”
向天放本来以为是大生意,结果,七、七斤、三两??但是看在许闹如此面色也不敢多问什么了……他就当是跟大派结个善缘好了,再者说,三百六十五两黄金也不算少了,大半夜被叫起来捡银子也挺好的,赔笑道:“好好好,我这就派人去找。”
过了一个时辰,向天放兴冲冲地提着两斤石斛,眉开眼笑道:“许谷主,这是我们坊里今年购来最好的,您看看?”
许闹看着那些小圈圈一样的棕黄色东西,突然觉得这种接近土地的颜色也非常赏心悦目,这些铁皮石斛都是没有剖开卷曲而成的,抓在手里细细看了两眼露出满意的笑容,拿了一个包袱取出三十五两将包袱往对方面前一推:“好,这是三百六十五两黄金,你收好,银货两讫。”
向天放收下黄金笑的合不拢嘴,东西交给下人就尾随许闹出了门:“许谷主慢走,一路保重啊!”
许闹翻身上马,手握缰绳忽然想起来:“价格我不曾亏待你,你记得别亏待了老百姓!”
向天放躬身行了一礼,行过礼发觉许闹的马像是累到了,又道:“许谷主且安心,向某还要立足徽城郡,绝不会压榨百姓。许谷主的马累了,我永徽坊还有良驹,送与许谷主,如此也不会耽误您的事儿,您意下如何?”
许闹纵身一跃跳下马,摸了摸马儿的脖子,把缰绳给了向天放:“好好待它,这一路跟着我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