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本想扯住她的衣袖,见对方一身黑色劲装,无从下手,只得两手抓住她的手腕摇:“别赶我走嘛~你的故事我听过很多的,十岁便在武林大会赢了所有名门世家的女弟子,让安阳县陆家一展眉头;十三岁保护万里镖局对战山匪,一战成名;十四岁成为一鹤镖局女镖师,十五岁拒绝令氏一族收编,打赢了三当家令江海;十七岁因怀疑我家主公灭了陆家,便一把扬灰撒给主公离开一鹤镖局;十八岁因赏金猎物被秦楼墨倾山庄庄主墨倾抢了,一路追到秦楼,硬生生逼出我家主公来代表秦霜染楼主协调矛盾;二十岁想归入棹隐烟波,还跟我们地护法打了平手,可惜天护法不同意;二十三岁加入凌风谷,更是一手创立青鸾观;二十五岁同夫人去了三里屯县城,为守将端木熙解了难;今年三十而立~”冥夜极其惊讶:“你如何得知这般详尽的?”
南红着脸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你一直是我的榜样哇,棹隐烟波消息网与秦楼的千山堂不相上下……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没有别的意思,你别生气。”
冥夜摇头,眉眼淡淡的:“无妨,你走吧。”
南从没发觉自己会如此粘人,恋恋不舍地拽着她手腕,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撒娇:“主公要陪夫人一夜的,我不想去凑热闹,你收留我,好不好嘛?收留我吧~”冥夜回想起方才那一幕,心中有酸楚泛滥成灾,只好说:“那你留下吧,我睡软榻你睡床。”
南腾地跳上床,将冥夜挤到最里边:“软榻上什么都没垫,你怎么能睡那里呢?没事,我们一起睡,我不介意的~”冥夜拧着眉,想说我介意,可是看向那双闪着星星的眸子,最终叹了口气,默默盖上被子闭目养神。南睡觉很不规矩,一会儿搂腰一会儿蹭人,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抽泣,被冥夜推开,就哼哼唧唧像小狗儿一般,瑟缩着往她怀里钻得更厉害。冥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醒来,眼袋下一片乌青,见南睡得满足而舒爽,也强撑着精神,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向她打招呼。南简直惊为天人,抱着她高兴了许久~然而,稍纵即逝的微笑过后,冥夜便去了夫人的房间……夫人说,她们那里有个说法,叫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她惦记冥夜很多年,冥夜是她最崇拜的杀手,可如今才发觉,似乎冥夜的心思始终在夫人身上,不知是忠心耿耿,还是深情所致…………另一边,君念卿一夜未眠——昨夜,君念卿目送二人离开,转身回房间,蹲身在侧,抚摸那张脸,眼中深情万千:“小夜灯,你看似流氓无赖,却素来是问心无愧之人,有些话,不好说、不能说、不可说。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总不能让我拿自己的命去熬你的命吧?你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呐,我怎么舍得……”许闹睫毛颤动,喃喃自语:“君鹤,我想你了……君鹤,我讨厌江湖的打打杀杀,我喜欢安安静静地浪迹天涯……”君念卿再次体会到那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起初他们奋力拼杀只是为了活着,可是后来想要摆脱,竟无从说起无法放弃。这一刻他想解决令江河,可又一想,令江河死在当下只会让令氏一族找借口扫荡凌风谷,还会拉帮结派,他的夜灯如何经得住江湖势力的群攻?打狗不成反被狗咬的事不能出现在夜灯身上,否则损伤过大,白白浪费她多年的心血。既然不能杀人,还是让天护法先断一臂,再徐徐图之吧!“棹五,你亲自去找一趟温骜,告诉他,今晚就去令氏把令江河的胳膊砍下一条先收利,日后再收本,注意别留下尾巴。”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通过内力传送至屋外,夜色里一抹残影消失在天地间,君念卿抱紧了怀中之人,“小夜灯,我替你出了口恶气,别气了,气坏了,我会心疼的啊!我的傻夜灯~”许闹缩在君念卿怀里,在梦里也依然深深地皱着眉,看得人心里也跟着揪成了一团。君念卿伸手捧着她的脸,用两根拇指将她的眉心抚平,轻轻吻在她的眉间,嗓音温柔得宛若江南春水,将涓涓心事说与眼前人:“夜灯,你可知道,当年没能保护好你,我有多歉疚,恨不能将自己千刀万剐……可是离你越近就越容易伤到你,换张脸,我至少能在你危险的时候守着你,至少能与你携手并肩,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尽管用的不是‘梅君鹤’这个名字,我也心满意足了。”
远山眉长敛,狐狸眼说不出是喜是悲,薄唇微微颤着:“夜灯,你知道吗?我每次毒发就想着你还在等我,我必须挺过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我终于从前五年的碎骨之痛撑到了如今的经脉断绝肉体撕裂之苦,再过几年就只是鬼换魂后十五年的皮肤寸开之伤,那对我而言不算什么了。现在你变得更强了,我终于不用再担心自己有保护不到的时候了,你可以更好的自我保护了。我的夜灯……十年磨一剑,终于功成名就了,从此江湖之中名列前茅不会再轻易受伤,也不会再轻易被威胁了。”
君念卿俯身将许闹抱在怀里,声音轻的宛如叹息:“夜灯,你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那么,我这些年的念念不忘,回响就是你的痴心守候!”
不多时,许闹悠悠转醒,身边守着君念卿,也只有君念卿:“奇怪,冥夜呢?”
君念卿端着治疗内伤的药碗坐在床边,假话说的眼睛都不带眨:“她跟南去培养感情,所以由属下照料谷主。”
许闹先是惊讶,继而是轻松:“换个人喜欢也好。”
君念卿早就看出冥夜对夜灯有非分之念,那双眼睛每次看向夜灯的眼神都不对劲,尤其是在面对他的时候,那是难以克制的敌意,他在江湖这么多年,恨意还是敏感的,起初他认为是当年自己跟冥夜之间的误会引发的仇恨,却没想到源头是因为爱了同一个人,他不喜欢冥夜那样看夜灯,南不是崇拜她么,让南去拖住她。他吹了吹药,抿在唇边试了试温度,夜灯最怕烫了,他嘴里温的到了夜灯嘴里就是刚好:“来,喝药了。”
许闹抬手想接过碗,仰脖子咕咚咕咚灌下去,打了一个摆子,皱着脸吐舌头:“太难喝了!”
君念卿从怀里的一块手帕包裹的蜜饯,取了一个伸手喂过去:“你最喜欢的梅肉,酸酸甜甜,你会喜欢的,张口~”许闹不爱吃甜的,但是喜欢酸的,话梅青梅和山楂什么的最喜欢了:“真好吃!”
由于君念卿为许闹运功,加上许闹自身内力提升,不过半月就养好了身子,棹五却传来一个非常棘手的消息——温骜失手了。君念卿得知这个消息,满眼充斥着不可置信,而后非常敏锐地问:“跟谁遭遇了?令江河与何人勾结?一人还是多人?”
棹五单膝跪在地上,面色难堪:“交手的是三个,有一个装束与当年断肠崖背后偷袭主公的五个男子相像,另一个凭相貌来看不似中原人,不清楚是河西戎族还是北方胡族,伤天护法的是另一个,武功相当高,只用了三十招。”
他将棹隐烟波全部给了叶承韬,以便护其安危,韬儿感念恩情又从四字卫挑了几个可用之才给他,甚至天护法与地护法都随时听他差遣,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为了方便行事:“三十招……”棹五也万分惊讶,天护法在江湖中排名第八,仅次于岭南谢门老门主谢文卿,能伤了他已然不易,竟然只用了三十招,他自己更是险些丢了性命,不过不能说,说出来会被主公嫌弃的:“是的。”
君念卿坐在椅子里,右手放在扶手上,食指不经意地敲着,望向下首:“你过来,走近点。”
棹五忐忑地站起身,一步步挪过去,等近身忽的被主公拽住手腕,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想跪下求饶:“主公恕罪,属下……”君念卿扼住棹五的手腕,剑眉拧了起来:“别乱动,你伤得太重,不早救治经脉就废了!”
棹五是第一次跟在主公身边,最早是三位护法,而后是棹一、烟一他们,四一送到御史台保护卓大人之后就变成了四二,若非主公一再坚持不要前四个守卫,世子也不肯安排他这么没用的人,应该轮到四三和隐四他们,没想到自己如此无能主公还愿意为了自己耗费内功,感受着浑厚的内力在自己的经脉之间游走,不断修复,最早他还羡慕夫人的手下冥夜和昼白,哪曾想自家主公与夫人一样爱护随从:“主公,多谢。”
君念卿被棹五的表情惹得笑出声:“怎么,想跟着夫人?”
棹五头摇的像拨浪鼓:“没有没有,主公很好。”
君念卿用内力将棹五受损最为严重的督脉修复的七七八八才收了手,仍是那副慵懒的样子,淡淡瞅着他:“我一日不跟夜灯挑明身份你就一日不能出现,夜灯认得四字卫的装扮,你去安心养伤,令氏那边我改日亲自去查,回来以后记得换身装束。”
棹五前脚刚走,许闹后脚便来到君念卿的房间,轻轻嗅了嗅:“你受伤了?怎么有股血腥味?”
君念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思路,在袖子里用指甲运内力划伤了大鱼际,拿出金疮药自己给自己上药:“是啊,谷主养伤的这段日子属下去了一趟令氏,发现有海外之人,东郡靠海,所以想去东郡看看有无据点,好一网打尽。”
许闹看到君念卿指甲还有一丝血迹,明摆着为了跟她交流情报划伤了自己,男人狠起来真是连自己都不放过,处理了一鹤镖局的事,她想去东郡看看,总觉得在东郡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我正有此意,因为在那一百一十个镖师的尸体里发现了东瀛人的手里剑,那是小日本忍者用的武器,不是浥朝人。”
君念卿不知道这回事,那时他还在皖州:“东瀛人?就是说话很奇特,比北狄人的口音还古怪的人,都穿黑色夜行衣?”
许闹觉得他肯定知道什么:“你遇到过他们?”
君念卿表情有一瞬间的失神,转了转眼珠,不知为何,在夜灯面前总是难以淡定,抿了抿唇故作淡然:“多年前交过手,身手敏捷,应当是擅长暗杀,他们是背后偷袭的。”
许闹知道自己问不出来的,梅君鹤跟自己一样,不想说的事,打死都问不出来,狠狠地卸了一口气:“那我们去东郡。”
君念卿也无奈至极,不是他不想告诉夜灯,只是夜灯太喜欢追根究底,但凡他承认自己就是梅君鹤,那么后边的一切就没办法瞒下去了,除非再次逃离夜灯身边,可他不想再走了,夜灯禁不起这样的离别,自己也禁不住,可是告诉夜灯,鬼换魂发作有多恐怖自己一清二楚,如果夜灯心疾犯了,贺江东没有把握救夜灯,他不敢赌。看向夜灯的眼神在思绪百转千回间就多了水雾,双唇不自觉地抖了抖,又强颜欢笑:“好,何时出发?”
许闹见他如此痛苦也不想逼他,尽管她无法理解两情相悦如何会这般苦不堪言:“三日后,这两日我们准备一下。”
君念卿想起棹五的话又推诿道:“谷主,你先去东郡,你受伤后属下命人去令氏查探,人被打伤了,属下亲自看看,我们在泰县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