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万一！俺这肚子里头就是个儿子！都说酸儿辣女！俺现在天天没有酸得都吃不下饭，不是儿子是什么？”妇女突然打断江不言的话，大声嚷嚷道。
江不言笑而不语，静静凝着她那大如牛肚的孕肚，足有七八个月的模样，但实际上怕不是如此。
妇女被她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扯了扯自己衣角，壮着胆子问，“咋了？有啥子问题吗？”
“问题？大着呢。”江不言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在远处喂猪的小女孩，她堪堪能够到猪栏，要垫着脚才能将猪食倒进槽内。
“啥？啥子问题？先生你不要吓俺！”妇女被吓得一哆嗦，当即抓住江不言的衣角哀求起来。
“你肚子，几个月了？”
江不言不动声色地拂开妇女的手问道。
“四……四个月。”
“你也是生过孩子的人，你看看自己这肚子像是四个月的吗？”
“俺……也许是儿子显怀呢！”妇女一双眼四处乱瞟，仍然狡辩。
江不言也不恼怒，她看着夫人，手指着她的肚子，一字一句道：“你这肚子里，是人是鬼还不一定，是男是女还重要吗？”
是的，这个妇女肚子之所以这么大，是因为她怀的本就是个死胎，胎中未成型的婴儿吸收怨气，才会让她的肚子如十月临盆之大。
妇女一听，脸色唰的一下惨白如纸，整个人一个踉跄失力跌坐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地说：“怎么会……这赔钱货！一定是那赔钱货！”
“嗯？什么赔钱货？”江不言俯身问道，她有预感，她这一趟，没有一周怕是回不去了。
这个村子，家家户户都有鬼，家家户户都养鬼……
“呜呜呜呜，娘……娘……”
江不言正欲追问，屋内再次传来孩子的哭声。
一个膘肥体壮，满身肥肉的男子光着身子从屋内跑出来。
他个子不高，年龄约莫二十左右，肥胖使他的脸肿胀得像个猪头，眼睛被脸上的横肉挤成一条缝，嘴角挂着口水。
明明是个成年人，行动和言语却像个六岁孩童。
男子本来还在哭闹，一出门看见长相清秀的江不言，瞬间忘记了嚎叫。
他色眯眯地盯着她，从上到下，从脚到腿到胸再到脸，口水也越流越多，直接滴到地上。
“娘！这……这是你给俺买的小媳妇吗？”男子用短粗的手指向江不言问道。
“虎子，这个不是，这是村长请来的驱鬼先生。”妇女面露尴尬，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挡在虎子面前。
一听不是他的小媳妇，虎子瞬间裂开嘴哇哇大闹起来，手胡乱地挥动着，丝毫不顾及怀有身孕的母亲。
“你又哄俺！说好了给俺买媳妇的！俺就要媳妇！”虎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一松，左右滚着撒泼打滚，全然一副熊孩子的模样。
妇女伸手拉也不是，站着也不是，毕竟儿子现在光着身子，她思索一会，眼睛一亮扯着嗓子朝门外吼道：“死丫头！你哥都这样了还不过来管管！还有没有良心！”
江不言看着眼前这对母子，又看向小跑着赶过来还要被母亲踹上一脚的小女孩，心中涌起一股悲哀。
小女孩个子瘦小，根本不是肥头大脑虎子的对手，任凭她怎么去拉虎子就是躺在那不肯移动。
拉急了，他还会给小女孩几拳，专挑脸上肚子这些薄弱的地方打。
江不言自然不会放任他在这里耍横，她上前护住小女孩，将手伸向虎子。
虎子一看是她来拉自己，眼中的垂涎都要溢出来一般，痴笑着伸出双手握住江不言，生怕她跑了。
“……”手中传来的油腻触感让江不言感到反胃，但她没有立即表现出来，而是面无表情地将虎子拉起来，随后对着妇女道：“你女儿陪会我，我转村子需要一个带路的。”
“啊？那不行！她今天还得下地去干活呢！”
“我需要她的帮助去查那厉鬼踪迹，如果查不到，厉鬼晚上来你们家怎么办？”
妇女一听厉鬼，神色大变，连连点头道：“去去去！死丫头！快点带着先生去转，转完早点回来！”
女孩麻木地点点头，随后闷声说：“走吧。”
见江不言要走，虎子当即不愿意，再次哭闹起来，好在女孩拉着她跑得快才没被虎子追上。
两人跑了一段，见身后没人，才渐渐放慢脚步。
“那林子，不能带你去。”小女孩率先开口说道。
“为什么？是因为鬼吗？我是驱鬼师。”江不言不急不缓的边说边把玩手中的符纸，这是她之前准备的但是一直没有机会用的“天罗地网”符纸。
小女孩抬头看向江不言。
阳光下，她脸上大大小小，新旧不一的伤疤暴露无遗，她的眸子里装着与邱翠一样的悲哀。
“就是这样，才不能让你去。”小女孩目光坚定，说罢她转身就要跑，却被眼疾手快的江不言一下拉住。
“你要保护鬼？那可是厉鬼。”江不言按着她的肩头，当她真正触碰到这个孩子时才真实地感受到她有多么瘦，小小的肩膀上几乎没有肉，骨头硌的手疼。
女孩沉默不语，倔强的将头偏向一旁不去看她。
江不言微微勾起唇角，沉吟道：“我猜猜，那鬼是你亲人？朋友？”
“昨天袋子里装的也不是死猫，而是死人，还是个小孩。”
“是个女孩，你的妹妹？”
江不言每一句话都让小女孩的头低下一分，她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内心挣扎万分。
“你胡说！别想蒙我！那就是死猫！”小女孩声音颤抖，她一把打开江不言的手，迅速跑开。
白日里道路清晰，江不言轻松便追上逃跑的女孩，但却没有拦住她，而是任她跑，她则不急不缓的跟在后面陪她。
她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自己的猜想罢了，不过见女孩这种反应，看来是都猜对了。
孩子心性单纯，为什么会包庇厉鬼呢？除了那厉鬼是她重要的人便没有别的理由了，更何况那鬼还是在她家降世。
至于袋子里装的是什么，江不言也是才知道。她问妇女时没有指明是猫，而是说牲畜，就是为了试验她，果然，她说没有，但是小女孩昨天晚上却说是死猫。
家中死了牲畜，家长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女人和小女孩都在撒谎……
再加上今天她看见的，他们家是典型的重男轻女，哪怕儿子是个智障看得也比健全的女儿宝贵，妇女和虎子对待小女孩那恶劣的态度，再加上她脸上的伤。
这种愚昧又粗暴的家庭害死一个女孩子，也不是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