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李道玄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在乌黑的长发下,是一张冰冷如霜的脸,肤色苍白如雪,没有一丝红润和生机。 但另一方面,李道玄却又不得不承认,她生前一定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眉如远山,目似冷月,五官精美如画,薄薄的红唇好似雪里梅花,让这个冰雕的美人,有了一丝色彩。 然而面对如此美人,李道玄却只觉得惊心动魄,他哭丧着脸道:“师父,您这是闹哪样?”
这可是红衣厉鬼呀! 李道玄想起之前,自己在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不禁心中一颤。 鬼新娘并没有伤害李道玄,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眼眸无波无澜。 张乾阳嘿嘿一笑,道:“你可就知足吧,以后有她跟着你,可比得上任何护身法器了。”
“跟……跟着我?”
“对呀,你之前不是说让我度化她吗?为师可是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化解了她的怨气,不过她自己不想投胎,想修鬼仙之道。”
“鬼修之法我龙虎山有,但道不轻传,为师和她约定好了,让她为你护道十年,十年后还她自由并传给她鬼修之法。这把伞以后便是她的家了,你如果白天带她外出,记得打伞哦。”
李道玄张了张嘴巴,声音略有些颤抖。 “师父……这不太合适吧,要不还是算了——” 李道玄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缕缕黑发悄然缠在了他的脖子上,那浓郁的阴气让他如坠冰窟。 张乾阳嘿嘿一笑,掏了掏耳朵,道:“你说什么?”
“咳咳,我说,谢谢师父,这事就这么定了!”
下一刻,黑发散去,李道玄长舒一口气。 他看向身旁的鬼新娘,有些尴尬道:“那个……怎么称呼?”
鬼新娘冷冷地望着他,没有说话,她身上的嫁衣开始变得粘稠,一滴滴鲜血流下,在地上组成三个秀美的小字。 陈……紫……玉 李道玄心想,这自我介绍的方式还挺惊悚。 “那我以后就叫你玉姐吧,那个……玉姐,你能稍微离我……远一点吗?”
两人都在伞下,靠得很近,李道玄感到对方就像一块冰山,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寒气。 陈紫玉依旧没有说话,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伞。 李道玄这才恍然大悟,现在还有太阳,就算是红衣厉鬼,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行走在阳光下。 他连忙将伞递给对方。 陈紫玉伸出手,握着伞柄,而后身子化为一抹青烟,遁入伞中消失不见。 伞也自动合上了。 李道玄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和一个红衣厉鬼近距离相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这时张乾阳走过来,轻叹一声道:“你知道她为什么不会说话吗?”
李道玄一怔,是呀,连陈老爷和王春生那种程度的鬼都能说话,她堂堂红衣,为什么不会说话? “因为她生前就不会说话。”
张乾阳摇了摇头,道:“她虽然是陈家的大小姐,但出生时她娘难产而死,因此陈家老爷对她很不待见,后来娶了新夫人,便对她更加冷漠了。”
“陈老爷新娶的夫人对她更坏,动不动就打骂,后来更是因为嫌她哭声太吵,就命人调制毒酒,让她变成了哑巴。”
“那时候她才七岁。”
李道玄愣在那里,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握紧,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 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抱着膝盖哭泣,却怎么也哭不出声音…… 也许整个陈家唯一爱她的人,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化解怨气容易,化解心中的怨念却难。”
张乾阳叹道:“你有空了多和她说说话,都是天下苦命人。”
“不过,为师只是让你聊天,你小子可别看人家漂亮,就动什么歪心思,我可警告你,在进入辟谷初期前,万万不可泄了阳元,更别说是和一个女鬼了!”
李道玄脸都黑了,道:“师父,难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
张乾阳上下扫了他一眼,咳嗽一声,不说话。 “对了,那粒龙虎金丹你先别急着吃,再等半个月,到时候你体内的浊气应该就完全消失了。”
李道玄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张乾阳已经摆摆手,跳进了棺材中。 “累死道爷了,睡了睡了!”
李道玄笑了笑,亲自帮师父盖上了棺材板。 他望向那柄油纸伞,伞不知何时靠在了院子中最不起眼的角落,仿佛已经被人遗忘。 犹豫了下,李道玄还是走过去,将油纸伞捡起,然后带回了自己房间,靠在了墙壁旁。 “这屋子虽然破,但至少也能遮风挡雨,玉姐你就在屋子里休息吧。”
“额,对了,我胆子小,玉姐你晚上可别自己出来呀。”
油纸伞一动不动。 李道玄突然觉得,自己这种对着一把伞说话的行为,若是被人看到了,一定会被当傻子看待。 他摇头笑笑,躺在床上开始修炼《彭祖谷仙卧引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轰隆! 屋外雷声响起,接着下起了大雨。 李道玄却依旧睡得香甜,还带着轻微的鼾声。 油纸伞在角落中轻轻打开,一道身穿嫁衣的身影浮现在屋中,长发垂腰,皮肤雪白。 她望了一眼在床上熟睡的李道玄,然后自己缓缓飘向窗户旁,站在那里,静静望着外面的雨夜。 …… 日子再度变得充实而平静。 李道玄依旧是跟着师父修炼,每天扎马步、打坐、练剑、画符,和以往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柄油纸伞,静静地靠着屋内的墙壁,陈紫玉从不主动现身,有时候李道玄打开伞,想和她聊几句,却也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除了初见时以鲜血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她便仿佛一个木头人,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 就这样,又过去了七天。 这一日,在吸收完朝阳紫气后,张乾阳却没有让他继续练剑,而是将他赶了出去。 “去去去,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身为徒弟,你难道不应该主动出去招揽生意,赚点钱吗?”
李道玄诧异道:“师父,不是有三锭金子吗?”
“呵呵,你的辟谷丸就没断过,你以为是哪来的?每天画符时用的朱砂和黄纸,你以为是大风刮来的吗?”
“早用光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真阳道观,破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