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隆州,阆中。
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四面环山,嘉陵江三面环绕,山水城融为一体,阴阳相合,气象不凡。 相传上古之时,有女华胥踩脚印而孕,生子伏羲。 这个传说发生的地方,便是阆中。 今日天晴,万里无云,阆中的百姓们纷纷晾晒起衣物,或是去小河旁捶洗,虽然不似长安和洛阳那般繁华,却极富有生活气息。 然而就在这时,晴空一声霹雳,刚刚还清朗的天空突然变得阴云滚滚,而后降下小雨,许多衣服都被风吹跑。 不过这鬼天气来得怪,去得快。 就在百姓们忙着收衣服时,天地间又云销雨霁,复归清朗。 只是听嘉陵江上的渔夫说,他们好像隐约听到了一声龙吟,整个江水汹涌澎湃,差点掀翻了他们的船。 于是不知从哪里传开了一个故事,说是嘉陵江中的龙王睡醒了,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 某间草堂中。 一个发丝有些凌乱的绝美道姑躺在床上,眉心一点朱砂,出尘脱俗。 她侧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完全不讲什么风雅,甚至头上还盖着一本昨天未看完的书。 绣着鸳鸯的锦被盖在身上,遮住那修长婀娜的身段,唯有两只白玉般的赤足调皮地露了出来。 脚趾如贝,肌肤上莹润着淡淡光泽,水嫩得好似两朵雪山天池中刚刚长出的莲花。 茶茶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大声喊道:“不好啦,不好啦,师尊,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只大虫子飞了过来!”“阆中城里不会进妖怪了吧!”
说着她咽了口唾沫,喃喃道:“不知道那妖怪好不好吃……” 太真:“呼~呼~” 她睡得那叫一个香甜,昨晚熬夜看书,还是那种让人脸红心跳的书,实在是精神疲惫,只想多睡一会儿。 茶茶对着她做了个鬼脸,然后点点头,确定师尊确实睡着了,太好了,她终于可以偷点值钱的东西去换钱了! 然而一刻时后,她望着这个家徒四壁的地方,竟找不到任何值钱的东西。 好像最值钱的,就是她这个好吃懒做的师尊? 要不……把师尊给卖了? 不行不行! 茶茶给了自己一巴掌,怎么能这样想呢,师尊这么重,要是背着她去卖掉,自己岂不是要累坏了? 不划算不划算。 环顾四周,她瞄向师尊的被窝,眼珠一转,小心翼翼地从其中偷出一本书,还散发着余温。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书,也没有书名,但师尊这种看书向来只看一遍的人,却总是对这本书翻来翻去,还露出傻子一样的笑容。 一定是本很名贵的书,当了能换不少钱! 就在她准备开溜时,太真突然睁开眼睛,一只手捏住她的耳朵,将书夺了回来。 “唔,疼疼疼!”
“知道疼,还敢来偷东西?”
太真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扒下她的小裤子,啪啪啪就是几巴掌。 茶茶委屈道:“可是人家饿嘛!”
太真怒其不争,道:“你一个茶叶,满屋子的阳光都能吃,却偏要吃饭,你难道不知道,吃饭是要花钱的吗?”
茶茶哭泣道:“师尊,还不是你说什么封笔,不愿意再写故事赚钱了,如果咱们有钱的话,茶茶也不会挨饿了。”
太真淡淡道:“为师不是已经准备行医,靠给人看病来赚钱吗?谁让现在没生意呢?”
“呜呜,师尊你还说呢,你看病就看病,为什么非要在门口挂那两句话,有那两句话在,谁敢来呀!”
听到这话,太真略有些心虚。 上次茶茶喊着饿,死乞白赖地求了半晌,她不堪其扰,便说要开医馆赚钱。 不过她只喜欢宅在家中,最不喜与人交流,故而又在门口写了两句话。 事实证明,这一招很管用,整整半月,都没有一个人敢来看病。 “说不定……今天就会来病人呢?”
太真想糊弄过去。 茶茶掐着腰,哼道:“师尊你骗三岁小孩儿呢,如果今天能来人,我就,我就吃屎!”
她信誓旦旦,小脸上充满了愤懑。 突然,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并不急,反而十分舒缓,却清晰有力。 茶茶神色一呆,小脸瞬间僵硬在那里,仿佛石化一般,不过她不认命,挣扎道:“也许……也许那人有别的事,不是来看病的——” “请问里面有人吗?在下身患顽疾,特来寻求医治。”
声音清朗温润,吐字清晰,直接将茶茶还未说完的话给憋了回去。 太真眼中也露出一丝诧异,这阆中城,竟然还真有人敢来自己这看病? 他不要命了? “外面的两行字你可看到了?”
“看到了。”
“那你还要看病?”
“是。”
太真一时陷入了沉默。 …… 半个时辰前。 李道玄进入了阆中城,行走在这座古城中,感受到当地人的注视,他压低了些斗笠,继续前行。 之前他曾在武如意的身上拿了一根发丝,以之为媒,施展紫微斗数,果然算到了一缕朦胧的天机。 这也证明武如意和师姐之间,确实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 顺着那天机指引,李道玄御龙而行,来到了这山围四面,水绕三方的阆中古城。 但是天机也到此为止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确定师姐住在这里,他便有办法找到对方,毕竟师姐可以一直居家不出,但茶茶可是闲不住的。 他连续打听了几次,花了些银子,很快就得到了线索。 城南处的巷子中,有着一间草堂,里面似乎是个医馆,但从没有人敢去那里看病,不过倒总是有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从那里跑出来。 那小姑娘喜欢穿绿裙子,长得非常可爱,东拿一件西拿一件的往当铺里跑,大家都猜测,那个医馆马上就要开不下去了。 李道玄按照当地百姓的指引,很快就到了那医馆门前,当看到两旁的字,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整个阆中城都无人敢来此看病了。 “治好黄金百两,治死分文不赔。”
横批:爱治不治。 李道玄摇头失笑,如此任性的话,除了自己那位古灵精怪的师姐,还有谁能够说得出呢? 想到师姐就在里面,他心中微微有些激动,不过还是定了定神,又整理了下衣袍,然后才伸手敲门。 片刻后,门开了。 一只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探出来,两根小辫子耷拉着,脸蛋白嫩,只是没有以前那么肉嘟嘟了,瘦了不少。 “你是来——” 当看清门外的人,茶茶的话戛然而止,她张着嘴巴,呆呆地望着那个青袍磊落,笑容和煦的男子,大眼睛中露出震惊之色。 接着她十分激动地四下望去,然后捡起了一块地上的石砖,猛地朝着自己脑门上砸了一下。 砰! 石砖断成两截,茶茶那张满是血渍的小脸上又是吃痛又是兴奋。 “师……师叔!!!”
茶茶眼中霎时布满泪水,拱起脑袋,仿佛小牛犊般朝着李道玄冲来,甚至因为没有控制住法力而踩碎了一块块地砖。 砰! 她狠狠扎进李道玄怀中,脑袋拱啊拱的,嚎啕大哭,仿佛失散多年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亲人。 满腹委屈如开闸洪水倾斜而下。 多亏了青莲宝衣自带清洁功能,否则李道玄的这身道袍,非得被她的鼻涕和眼泪给打湿不成。 “乖,师叔来了,还给你带了许多好吃的。”
李道玄摸着她的小脑袋,仿佛又回到了在长安城外终南山中的那段岁月,看门的母老虎蔷薇,采蘑菇的茶茶,还有……白衣胜雪的诸葛箐。 他的眼神不自觉变得柔和起来。 茶茶抬起脑袋,哽咽道:“师叔,你说……屎……好不好吃?”
李道玄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有时候,他真想把这家伙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怎么总是有如此……如此天马行空的想法。 难道茶叶……好这口? 片刻后。 在李道玄的劝说下,茶茶总算打消了吃屎的想法,她怀抱着一大堆师叔送的零嘴和食物,脸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蹦蹦跳跳,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 “师叔,师尊就在房间里,我给你说,她可懒了,不写书,不做饭,不赚钱,每天就知道躺床上看书,房间里乱糟糟的,鞋子、袜子还有肚兜扔的到处都是……” 茶茶不断吐槽着自家师尊。 但当李道玄推开房门时,她整个人顿时愣住了,擦了好几次眼睛,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只见房间干净整洁,宽敞明亮,四周摆放着奇花异草,室内皆是草木清香,而她口中的邋遢师尊,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静静品茶。 那袭雪白的长裙好似用天上的云朵织就,浑然无暇,不见一点尘埃,勾勒出曼妙而修长的弧线。 太真甚至还将青丝挽起,梳成飘逸的凌虚髻,银簪下的玉石坠饰随着她低头品茶而轻轻摇动,美轮美奂。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没有什么浓妆艳抹,却显得那般清丽脱俗,仙气飘飘,尤其是眉心的那点朱砂,更是平添了一种难以言明的道韵。 茶茶:“……” 姑娘你谁呀,我辣么大一个邋遢师尊呢? 没有理会震惊的茶茶,两人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时光长河,碰撞在一起。 李道玄还未开口,仙音已悠悠响起。 “这位小兄弟,我黄药师的诊金可不便宜,你确定要找我看病?”
得,师姐又扮演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