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贵妃本来还在贵妃椅上侧躺养神，蓦然听了李羡的话，柳眉微蹙，心情更郁闷了。
腾地从贵妃椅上坐直身子，葱白般修长玉指直往他脑门上戳。
“臭小子你是不是想气死你娘，这会你娘是能喝酒的吗？”
李羡脑袋稍微偏了偏，躲过敏贵妃的攻击，十分不解，“阿娘，你真病了？”
这话问得很有孝心，但是不多。
敏贵妃深呼吸一口气。
忍住，亲生的，不能打。
“为娘中毒是真的。”
李羡：“......”
这是真不怪他，他娘先前不是要演戏来着呢吗。
“那这酒儿子就先给您收着了。”
说着李羡就将酒壶子交给内侍，让他送去东宫。
“回来。”
敏贵妃哪里舍得到嘴的美酒飞了，连忙叫住内侍，并且很严肃的问李羡，“交待你的事情可有结果？”
李羡点点头,母子两相对眼那一瞬，敏贵妃笑得像盛开的曼陀罗。
“那没事了，为娘还有重要的事要做，臭小子跪安吧。”
“阿娘我发现件事，你不爱我了。”
李羡莫名觉得自己在他老娘跟前，还不如她怀里的波斯猫有存在感。
“不会，乖儿子你真是想太多了。”
敏贵妃搂着雪白的波斯猫优雅起身，“对了，你要实在没事，可以去看看你父皇。”
“本来身子就快不行了，不知哪个没眼色的，把你拒绝南诏和亲的消息告诉他，这下好了，他是真起不来了。”
李羡：“看来父皇气的不轻。”
作为他唯一的儿子，他自然是要到床前侍疾的。
“去吧。”
敏贵妃迈着优雅的步伐潇洒离去，李羡问她：“你去哪里？”
敏贵妃抓抓波斯猫柔软的下巴，唇角微微勾起个好看的弧度，“秋风渐起，愉妃在冷宫，怕是熬不住，你娘我去添把火。”
李羡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秋风瑟瑟，卷起冷宫中飘落的槐树叶，打了个旋后缓缓飘落。
愉妃在冷宫的日子，着实难熬。
往日华贵的宫装已经被褪去，脸上的精致妆容也看不见了。
跟在她身边的，只有忠心耿耿的大宫女，其他宫人内侍都另谋出路了。
“冷宫滋味如何？”
敏贵妃搂着波斯猫，缓缓出现在她眼前。
“成王败寇，你比我更心狠，败在你的手里，我无话可说。”
愉妃梗着脖子，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神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骨气。”
“人之将死，让你带着遗憾死去，稍稍有些残忍。”
“本宫发发善心，有什么想问的，你尽管开口，看在咱们斗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一定不让你做个糊涂鬼上路。”
敏贵妃呵呵呵的笑声，在寂静漆黑的冷宫里，显得格外渗人。
惊起槐树上栖息的老鸦。
“你到底是怎么中的毒？”
糕点是她送的没错，但她明明也吃了。
为什么只有敏贵妃中毒，而她却没事呢？
这是愉妃始终想不明白的。
“呵呵呵呵，果然上了年纪，脑子也不好使了吗？”
看得出来敏贵妃心情不错，“太医不是说了吗？是你的糕点有问题啊。”
愉妃立刻尖声反驳：“这不可能，我也吃了。”
“是，没错。”
敏贵妃点头，“但是我常年熏香啊，这宫里的人都知道。”
“你怕是忘了那个被你赶走的小宫女了吧？”
敏贵妃好心提醒她。
“怪只怪在你身边的人出了岔子，把糕点用的蜂蜜换了，正好我那日头疼，安神香多加了些。”
愉妃恍然大悟，“能对自己下死手，这点我确实不如你。”
“天凉了，你该上路了。”
愉妃打断她：“我还有个疑问。”
“你说。”
“那日，你和陛下，到底说了什么？”
敏贵妃笑而不答，反问一句：“你觉得你和陛下那么多年的情分，是我说什么就能撼动的吗？”
“有，刘妃。”
愉妃回答很笃定。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多问呢，徒增感伤罢了。“
敏贵妃有一搭没一搭薅着怀里的猫，眼里带着死亡凝视。
“怎么可能，陛下不可能这样绝情。我要见陛下，来人啊，我要见陛下。”
一直到现在，愉妃都不相信陛下是那样绝情的人。
“你说得对，陛下不是绝情之人，只是他的深情都给了当年宠冠六宫的刘妃，我的阿姐。”
敏贵妃点头，发髻上的凤钗微摆，嘲笑着失败者的无能。
“你胡说。”
“我不信你，我要见陛下，你让我见陛下。”
愉妃突然尖声大叫，拔腿就往冷宫外冲。
然而没跑几步，就被外边的内侍拦住。
“大胆。”
“本宫是陛下的愉妃，你们敢碰本宫，滚开。”
愉妃气上心头，越发癫狂，抬手给左右内侍一个大耳光，随后继续往宫门口冲去。
不过是个打入冷宫的废妃，内侍哪里由得她嚣张。
一左一右反手将她扣下了。
敏贵妃缓步跟上，拍掌：“哪还有什么愉妃？都进了冷宫，脾气还是那样大，真不知道你是蠢还是笨啊？你叫破喉咙都没用的。”
“今夜，冷宫漫天的火光，都将为祭奠我阿姐而燃烧。”
“不，你疯了，你怎么敢？”
愉妃拼命挣扎，眼底都是癫狂。
“我没疯啊，当年你不是做得很好吗？”
敏贵妃抬手，抚了抚发间，凤钗衔挂的彩珠流苏摇曳，发出清脆响声。
“蜉蝣之身，蝼蚁之命，怎敢妄图春华，你看这九凤钗，就算给你，你也簪不上。”
“因为你不配。”
她拔下凤钗，在愉妃脑袋比划，愉妃发髻散乱，凤钗很快就滑落于地。
“看，它掉下来了。”
“天干物燥，冷宫失火。”
敏贵妃给内侍递了个眼神，毫不留恋转身离开了冷宫。
“刘思敏，你敢？你怎么敢？”
“来人啊，救命。”
嘶哑凄厉的哭喊，也无法阻止火势的蔓延。
“不是我敢，是那个男人，他要你死。”
敏贵妃略微顿住了脚，只是一瞬，复又迈开。
“不可能，我有什么错处？陛下，陛下.......”
她的身后，凄冷萧条的冷宫，渐渐被火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