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朝一字不差地将文书内容向鹿芷复述了一遍。
鹿芷听到郭迎海的名字，顿时觉得手中的鸡腿不香了。
她匆匆几口吃完饭，一边净手一边问木朝：“依木掌印之见，本宫若和几位老大人联名上书，有几成把握能说服陛下改变主意？”
木朝闻言皱眉。
她竟想也不想，第一反应就是和几位老大人联名上书吗？
“奴才以为，若普天之下有人能让陛下改变主意，一定非殿下莫属，但殿下最好不要插手此事。”
“为何？”鹿芷起身下榻，随手拿了个坐垫，来到长案另一边，在木朝对面坐下。
木朝看着对面的人认真解释道：“郭迎海做过什么事，陛下未必不清楚。陛下有他的考量和难处，朝中无将，郭将军确实是平定耳郡最适合的人选。迫陛下改变旨意对您并没有任何好处，殿下何必趟这趟浑水？”
他说起郭迎海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好像曾经对他施行过可怕刑罚的人不是郭迎海。
鹿芷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但他越平静，她越难受。
从木朝手里接过文书，鹿芷沉默着细数几位老臣控诉郭迎海的恶行。
她懂得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满朝文武不可能个个人品高贵。武昭帝能容忍郭迎海这样的人在军中混得如鱼得水，也是武朝从武统帝时起就有的积弊。
武统帝是一位非常有野心的皇帝，他在马背上打天下，深知兵权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他不放心任何一个将领掌握军事大权，有点儿起势的将领都会被他猜忌打压。所有的战役他都御驾亲征，南征北战一刻不停，最后活活把自己拖累死了。
鹿煜继位后，一心只想攻下云国。
武朝的军队在鹿煜手里是复仇的刀刃，刀刃要想好用，自然也不能交到别人手里。
如今的武朝，确实军中无人。
只能任由郭迎海这种武统帝时期就跟随在先帝身边的老油子作威作福。
可军中无人，不代表朝中无人。
“谁说我武朝无将，我面前不就有一位少年战神吗？”鹿芷放下文书，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的人。
木朝垂眸，躲过她亮晶晶的期待的眼神。
交叠在长案上的骨感双手微微用力，细长指节被他捏得泛白。
“殿下何必拿我说笑。”
他的声音平静中透着冷冽，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就像一只好不容易放下些许防备的小兽，又重新长出了长刺。八壹中文網
鹿芷十分后悔。
这是木朝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情绪外露，毫不掩饰。
少年战神这四个字，对他来说不是过去的辉煌和荣耀，已经只剩下不堪回首的痛苦了吗？
可是不该是这样的。
“不是的，我没有嘲笑你。”鹿芷伸出双手，覆上他冰冷苍白的手背。“我知道你一路走到现在，已经很难很难。可东厂不该成为你的归宿，哪怕用肮脏的手段是为了达成光明的目的，在黑暗里走得久了，就真的无法再回头。”
“呵。”
木朝轻笑出声，声音里满是嘲讽和苦涩：“我回头又能怎么样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