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气息洒在鹿芷耳畔，随之而来的是浓烈的血腥气。
她眉心蹙起，一只手环住霍祁的腰，另一只手去摸他的脉搏，确认他的状况。同时叫上门外不明情况的霍祁部下来帮忙，把他就近抬到林玉娇住过的主屋床上。
徐少捷站在鹿芷身后，眼睁睁地看着鹿小姐三两下扒了少帅染血的深蓝军装，白色衬衫松垮，露出大片结实胸膛。
他轻咳一声，正要说点什么。
“你是霍祁的副官？”鹿芷回头盯他一眼：“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不如去收拾一下残局。说不定还有刚刚那样的漏网之鱼呢？留一队人在外面守着就好，霍祁交给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鹿小姐安排的明明白白，徐少捷下意识就要点头。
咦，他是霍祁的副官，干嘛要听她吩咐？
转念一想，她说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如今外面乱成一团，少帅又受伤昏迷无法出面，有很多事需要他做，不能在这里干等。
“少帅就拜托你了，鹿大夫！”大夫两个字被徐少捷特意咬重。
鹿芷点头，注意力都放在霍祁的伤口上，没空领会副官话中深意。
徐少捷走出屋外，又回头看了一眼。
他对鹿小姐，莫名地放心，又莫名地不放心。
放心鹿小姐会尽全力救治少帅，不会伤害少帅，她的焦急忧虑大家都看得出来。
不放心？
可能是不放心少帅的清白……
鹿芷不知道徐少捷在屋外看到她拿着剪刀，继续扒拉霍祁白衬衫时，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
她全神贯注，冷静又心惊地处理了一个又一个伤口，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
霍祁真的是不要命了。
他的伤远比她以为的还要严重。
尤其是腰间和左膝的伤，弄不好就要像他的右手一样，残了，废了。
光是看到这些血淋淋的伤口，她就能想象他是怎么争分夺秒，生死不顾地冲进南城的。
日头渐渐西斜，晕黄的微光透过窗棂落到房间里。
鹿芷莹白的额头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随身带来给龙天治眼睛的伤药，都已经见底了，才堪堪处理完霍祁一身的伤。
她走到桌边写了三张药方，有几味稀有的药材，其他医馆不常见。只能请霍祁的人去鹿氏医馆抓药，顺便帮她报个平安。
霍祁在床上一动不动，紧闭双眸，脸色惨白。
浓烈英挺的眉毛微微蹙起，十分不安的样子。
鹿芷在床边坐下，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头，轻轻抚上他的眉心。
碰到他眉心的刹那，霍祁突然睁开了黝黑双眸。
他眸光迷蒙，下意识流露出警惕防备之色。看到鹿芷，怔愣了几息，也不知道有没有认出她，目光倒是软了两分。
鹿芷凑近他一点，看着他不太清醒的双眸，轻柔哄道：“你现在需要休息，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
她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像一阵轻暖的风，吹进霍祁耳朵里。
霍祁残存的一丝理智在提醒他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但对上鹿芷温柔含笑的眸子，他不自觉地放任自己沉溺。
顺着她的话，缓缓闭上了眼睛。
徐少捷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幽暗夜空下，身形纤细的姑娘抱膝坐在院中台阶上，神色有些疲惫，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身前小火炉上的药罐。
药罐里蒸腾起白色雾气，模糊了姑娘清丽精致的五官。
夜风带起她散在身后的柔软长发，额前几缕汗湿的碎发紧紧贴着莹白脸颊，在小火炉噼里啪啦的火光映照下，凌乱倦懒，滟潋动人。
徐少捷快走几步，来到她身前：“鹿小姐，熬药这种事交给我们做就好了！”
“没事，我怕你们掌握不好火候。”鹿芷仰头看他，眼睛里带上了笑意：“霍祁刚刚醒过一次，又昏睡过去了。你们别太担心了，他身体素质好，意志力顽强，这伤一定能扛过去。”
徐少捷点头，他当然相信少帅不会有事。
他跟在少帅身边这些年，经历过数不清的凶险绝境。霍祁一直像个钢筋铁打的人，再难也能咬牙挺过去。
鹿芷头仰得有些累，她拍拍身旁的台阶，示意徐少捷到她旁边坐下。
“跟我讲讲你们是怎么从苏城到南城，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下龙山匪军的吧，我可好奇了。”
听她问这个，徐少捷来精神了。
他坐到鹿芷旁边，滔滔不绝地讲起来，重点吹捧了一番霍少帅如何英明决断，智慧超群，不畏生死。
说着说着，见鹿芷频频点头，面露欣赏之色，不由打住话头。
他算是看出来了，自从鹿小姐在龙天的挟持中被少帅救下后，眼睛就长在少帅身上挪不开了。
本来嘛，英雄救美，以身相许什么的，自古以来都是佳话。
可主人公变成他家少帅，就要打个问号了。
以前也有很多貌美如花的小姑娘倾心少帅，前赴后继地扑上来，都被霍祁无情拒绝。
他看鹿芷是个单纯真诚的姑娘，不忍她受伤，劝道：“哦，其实，我们少帅也有很多缺点的，比如……”
比如什么呢，霍帅在他心里是完美的，他实在说不出霍帅有什么缺点。
费劲儿想了半天，他憋出一句：“比如他的脸，打仗时留了疤，看起来就很凶恶孤冷，不好相处，是吧？”
鹿芷不知道霍祁的副官怎么突然开始说起了他的缺点，她认真想了想，诚实道：“不啊，我觉得那道疤挺好看的，配他那张清冷英俊的脸，又野又有男人味！”
徐少捷：“……”
完了完了，此女中毒已深，救不回来了。
鹿芷听徐少捷讲完他们攻打南城的全过程，明白了他们之所以比她预计的晚来几天，是因为她的信到霍祁的手上晚了几天。
是她大意了。
霍祁是一军统帅，一封来历不明的信怎么会那么容易被送到他手上。
但他看到信后，没有片刻犹豫，昼夜奔驰赶来了。
“徐副官，谢谢你们愿意来南城，一路辛苦了，好好休息。不过，别放松警惕，还有场硬仗要打！”
徐少捷迷惑地看向暗夜灯火下眸光笃定的姑娘。
“什么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