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怎样的脸呢？
路遥将那头盔抱在怀里，望着面前这张脸发愣。
他在这张脸带着致命的诱惑，不同于沈知南的阳光，不同于莫北的温和，有的是极致的阴郁。
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额前垂下的头发还滴着水，没有一点血色的唇缓缓上扬。
“小路遥，还记得我吗？”
男人慢悠悠开口，说话的瞬间似乎牵动伤口，他只是轻微皱了一下眉头，始终没有因为疼痛发出一点声音。
他们认识吗？
路遥脑海中浮现出这个问题，再看男人的脸，她竟会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你是谁？”沉默半晌，她犹豫再三，终于将这个问题问除。
男人愣了一下，又在瞬间反应过来，愤怒地看着路遥，有气无力的说：“你骗我，你根本就没有想起来。”
“我不那么说，怎么可能拖住你们。”路遥声音冰冷，在这摇晃的摇晃的几乎车中晃荡。
躺在床上的男人似乎想通了，盯着救护车的车顶，自嘲一笑，“看来，我还是太心软了。”
路遥一愣，看向男人的目光逐渐复杂起来。
“你叫什么？”
男人回过头来看她，就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而已。
不知为何，她竟会被他看得有点心慌。
一路到了医院，男人始终一言不发，路遥更愿意理解成他伤得太重，已经无法言喻了。
“病情太重，需要进重症。”
在做了一系列评估和检查之后，医生果断给了这么一句话。
路遥没有说话，男人的担架停在急诊科的走廊上，医护人员正在交接。
她侧目看向男人苍白如纸的脸，觉得有些熟悉。
男人嘴唇微张，似乎进入梦魇，喃喃自语。
路遥凑近他嘴边，依稀辨认出男人话里的意思。
“瑶瑶，谢谢你......”
他还是清醒的！
几乎是在一瞬间，路遥如同触电一般站起身，迅速远离男人。
男人艰难张开眼，刚好路遥的动作，他冷笑一声，“你以前可不会这么对我。”
以前。
又是以前。
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围绕在她身边的桩桩件件，都是在说以前。
她不明白，现在明明可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明明可以忘了那些痛苦的记忆。
为什么这些人要做这么多，为什么要将那已经结痂愈合的伤口撕开，甚至往伤口里撒盐。
“请问一下，病人情况严重，现在必须转到重症，家属，病人叫什么名字？”
医生护士一边将人往重症推，一边问：“需要病人的身份信息，不然......”
“我不知道。”路遥跟上医护脚步，“他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犯罪嫌疑人，他不能死，你们尽管医，出事有警局担着！”
她说不清为什么，可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
这个人不能死，他要是死了，她会后悔的。
一路来到重症门口，路遥被医生拦在门口，“不好意思，你先在外面等。”
路遥一顿，停住脚。
就在这时，一双冰冷的手握住她的手，她下意识往手腕看去。
男人在这时挣扎着坐起，气若游丝，“我......我是莫起......进去之后，我可能出不来了，瑶瑶，不要忘了我......”
话音刚落，莫起重重摔在床上，彻底晕了过去。
路遥站在门口，静静看着重症的门关上，在门缝中，她看见男人的手无力垂下。
莫起......
姓莫，他认识她，可她怎么就想不起来他是谁啊。
这种未知的恐惧令她窒息。
就在这时，沈知南的电话打了进来。
“情况怎么样？”
路遥想到刚才的情况，语气低沉，“不太好，”
沈知南停顿了一会儿，“那女人消失了，根据推测，她应该受了伤，我们这边正在排查本市的医院，周轩已经过去了，一会儿你回来。”
“为什么？”
这个时候叫她回去干什么？
那头的沈知南犹豫片刻后说：“你和这个案子之间剪不断的联系，我怕你留在那里，心里承受不住。”
这点就承受不住了？
“沈知南，你也太小瞧我了。”
她说完这句话，本想直接挂断电话，可转念一想，还是没控制住自己。
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沈知南，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弱不禁风，我是你的同事。”
不等沈知南说话，路遥直接挂断。
他们在一起共事这么长时间，信任是一点没长，沈知南还多了不合时宜的关心。
转身坐下，她静静看着这道紧闭的大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轩已经赶到，见路遥在凳子上傻坐着，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问。
“路姐，情况怎么样？”
路遥反应过来，摇摇头，“进重症了，情况不会太好。”
周轩紧了紧拳头，“和他们耗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抓到这么一个，别什么都还没问就死在这里了。”
什么叫死在这里了？
路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周轩，你要是不会说话你就别说。”
周轩反应过来，嘿嘿笑了两声，“对对对，我这张嘴乱说话，这里的医生这么厉害，这人死不了。”
他们还要靠这个人抓住他幕后真凶。
又过了几个小时，重症的门终于打开，里面走出一个医生，即使是隔着口罩和帽子，还是能看出这个医生帅气。
“莫起的家属？”
路遥和周轩立即站起，路遥上前一步，“是。”
医生上下打量了一眼路遥，表情有些微妙，“又是你。”
路遥疑惑，“你认识我？”
医生淡淡回了一句，“路遥，你之前受伤都是在急诊科处理的，很不幸，除了莫医生，我接诊你的次数最多。”
额......
路遥有点尴尬移开视线。
就在这时，医生冷不丁说：“还真是缘分啊，没想到我调到icu了，都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这种缘分还真是奇特。
不过，这对于路遥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医生，你先不要叙旧了，病人情况怎么样？”周轩连忙打断。
医生一瞬间安静下来，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周轩这个问题。
大约过了一分钟的时间，医生示意两人往里走，
坐在家属会谈区，医生缓缓道：“这个病人伤得太重了，五脏六腑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身上的烧伤也是个大问题，你们要做心理准备，人可能随时......”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可两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路遥放在桌下的手慢慢收紧，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就要这么断了吗？
她不甘心。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她不死心地问。
医生摇头，“这种程度的伤，目前我没见过奇迹。”
“你的意思就是说，这小子必死无疑。”周轩话糙理不糙。
医生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路遥的视线停在医生的胸牌上，看见名字的一瞬间，她愣了一下。
莫洛加。
他也姓莫。
一股怪异感爬上心头，她不禁重新审视面前这个医生。
莫洛加察觉到她的视线，迎着路遥的眼神，微微挑眉，而后语出惊人，“你这个看着我，是想换个男朋友吗？”
周轩和路遥同时一愣。
“开开玩笑，病人情况就是这样，抱歉，我无能为力。”
莫洛加起身，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回头，一双眼就像长在路遥身上了一样，“如果你想换的话，第一时间通知我。”
路遥：“......”
先不说她哪里来的男朋友？
就说这话题是不是跑偏了？
“莫医生，你快过来看看，那个病人不行了。”
就在这时，一个护士跑出来，一脸焦急地叫住莫洛加，莫洛加眉头紧皱，顾不上其他，转身往莫起的床位跑去。
路遥与周轩对视一眼，抬脚跟了上去。
“跟过去没问题吗？”路遥皱眉问。
周轩：“我们是警察，他是犯罪嫌疑人，可以。”
两个人赶过去的时候，入目是满地狼藉，莫起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医生护士有条不紊地进行抢救。
十多个人围着他转，这样的情况，多半是油尽灯枯了。
“额......”
莫起艰难地睁开眼，目光穿越人群看向她，他抬起手，试图推开面前的人。
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就连看她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莫洛加闭上眼睛，停顿了很长时间才缓缓开口：“都停吧。”
路遥一惊，“为什么要停，他还没死！”
“瑶瑶......过来......”
莫起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拼尽全力也只是抬起手而已，他看着路遥。
那种祈求的眼神，那样惨白的脸，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认识这个人，可心还是忍不住一阵阵抽痛。
她走过去，站在他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莫起笑了。
他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气喘呼呼的说：“不......不记得没关系......我......我放下了......可你不要忘记......你......”
莫洛加看着心电监护上的数字不断上升，眉头一紧，“都愣着干什么，抢救还要我教你门吗？！”
此话一出，现场众人又忙碌起来，众人的声音瞬间将莫起的声音掩盖住。
有人强行掰开他的手，他痛苦的看着往后退的路遥，恶狠狠的看了一眼莫洛加。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面前的护士，跌跌撞撞爬下床，疯狂的抓住路遥的手，声嘶力竭。
“记着，你姓莫！你姓莫啊！瑶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