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侯府
一汪清泉正缓缓流淌,几经曲折后在花园位置成了一个面积不小的池塘,水面上一个精雕细琢的听雨亭被片片翠莲环绕在中间。
成群的锦鲤不停的浮出水面,惹的九曲悬廊上的婢女娇笑连连。池塘的出水处,几个健壮的仆妇,正不停的踩着水车的踏板。
高高扬起的泉水被修在回廊顶端的水槽引流到四方,漫过青绿色的琉璃瓦,又成珠成帘的坠入碧叶红莲间。
周骥的妻子吕氏和江夏侯的正妻正依在小亭里的白玉长椅上。两人中间一盆微微冒着寒雾的瓜果正凝珠成露。
夏日的午后总是让人慵懒的,可二人的心里却都有一些急躁。宫里周德兴的眼线中午传来了消息,说是老皇爷去东宫问罪去了。
周家和朱允炆已经牢牢的绑在了一起,如果最后朱允炆不能坐上皇位,他们一家的前景就堪忧了。就是新皇看在建国时,周德兴东讨西伐的功勋上,不对他周家下手,新皇的班底也会对他家进行打压。
在选择新主子这一块,就是一场豪赌。站对了位置,以后可以飞黄腾达,再进一步。选择错了皇储,被打压清算,身死族消也不是不可能。
本着一荣俱荣的想法,周德兴刚过了午时,就联络了一些自己的盟友,直奔紫禁城,去找自己的老兄弟——朱元璋。
“婆婆,公公已经去了这么久,想必事情很快就会解决了。堂姐她心思缜密,谋划多年,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栽了跟头。”
吕氏故作一脸轻松的样子,她脑海里想着公公能凭借从龙之功再进一步,那自家的男人周骥岂不是以后的国公了?
“儿媳说的对,老爷他跟着皇帝打拼了几十年,劳苦功高的,皇帝岂能不卖我周家几层薄面?你且放了心,以后啊,咱家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侯夫人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朱元璋打下应天时,身边还单着的老兄弟们也都趁机成了家。
二人正憧憬着美好的以后,蒋瓛则带着分兵几处的锦衣卫悄悄的围了江夏侯府。
“夫人,少夫人不好了,锦衣卫打进来了。”
前院的管事一脸慌张的冲上了回廊,顾不上了家中仆役不得进入后院的规矩。
蒋瓛手里提着还在滴着血的绣春刀,一路尾随着冲了进来。
“圣瑜:江夏侯周德兴染指皇储之争,伙同太子妃吕氏迫害皇孙,其子周骥借职务之便,淫祸宫闱。着锦衣卫承办此案,如遇阻拦者,杀无赦!”
蒋瓛在后院众多莺莺燕燕惊骇的神情中,走到了亭子中。随手拿起了一枚还带着寒露的果子就往嘴里送。
“都捆了,清点财物,让兄弟们手脚干净些,皇爷看着呢,出了问题,我也不好交代。”
蒋瓛说着话,随手揣起了几颗桃子,将果盘递给了一同前来的指挥同知许远。
“这边你盯着,我去另外几家看看。有人不肯配合,就让她试试锦衣卫的手段。”
他俯下身,在刚被砍翻的管事身上擦去刀上还未凝固的血珠。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扫过那对刚才还在憧憬未来的婆媳,吓得二人瘫坐在地,任凭锦衣卫摆布。
前院里,胆敢拿起兵刃的周家人和侍卫,已经被飞鱼服们屠戮杀尽。剩余的家丁仆役也被粗壮的麻绳反绑着双手,串成了人葫芦。
南京城里最大的风月场,“醉卧人间”的后门,黄子澄一脸快意。他回头瞧了一下,门后衣衫不整的美娇娘,那媚眼如丝,欲迎还拒的娇羞模样,一股烈焰又从他的小腹处燃起了。
“快,赶紧回去。”
黄子澄抬头看了下已经西坠的夕阳,他自顾自的说了一句,门后的女人闭上了虚掩的门,自家牛车上的下人也做好了驱牛前行准备。夜禁要开始了,有殷勤的下人已经开始给门外的灯笼添油换蜡了。
野花虽好,可家花也得时不时的去养护。车厢里,黄子澄揉着酸痛的后腰,依靠在加了软垫的厢壁上。腰间的钱袋子,又干瘪了下去,回家里好好表现一番,争取在婆娘那里那里再讨一些银两。
自己是翰林学士,淮王朱允炆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而且听说这几天淮王用鲜血为老皇爷抄写佛经,这纯孝的行径的又可能会在争夺皇储的路上多加了几分。到时自己再拉拢一些看好朱允炆的文臣,在老皇爷面前多念叨一下他的好,那个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从龙之臣啊,到时封个爵位岂不美哉?
想到这里,黄子澄满脸的笑意,嘴里不停的哼唱着,下午在床上教那个美娇娘做的诗,手指还轻敲着车厢打着拍子。却不曾留意,车辕上的车夫发出了一阵类似于水管破裂的声音。
借着微醺的酒意,黄子澄眯起了眼睛,梦里的他成了大明为数不多以文治而封爵的一员。
入了夜的南京城静悄悄的,尤其是诏狱所在的大街上。锦衣卫的凶名连夜里巡检司的军卒都避的远远的。
黄子澄睁开了眼,四周悄无声息的,也不知道在车上睡了多久。该死的车夫到家了也不知道喊人把自己扶下来,明天一定要换了他,跟着自己的时间久了,这也太没大没小了。
“人呢,都去哪了?给老爷我掌个灯。”
黄子澄在车里静坐了一会,见没人应和自己,便狐疑的撩开了牛车上的门帘。只见,昏暗的灯光下,一队手扶腰刀的锦衣卫正站在车前。
“几位这是公干?为何逼停老夫的车,还有我的车夫哪里去了?”
黄子澄自以为是翰林中的名士清流,不曾收取贿赂,给锦衣卫抓捕自己的由头。
“黄大人,到了地方还不下车,难道还要哥几个请你吗?”
带队的百户,手握着绣春刀的刀柄,笑呵呵的反问道。
“这是哪里?本官不应该是在家里吗?”
黄子澄更加的迷糊了,陌生的环境,还有凶名在外的锦衣卫,这一切让往日里四平八稳的他失去了从容。
“家?好,去把他的家给抄了,好好的皇孙被你教成了什么样,翰林学士就是一个吃软饭的家伙。”
百户官手里已经掌握了黄子澄的信息,他可不管朱允炆是如何养成暴虐的性格,就把这个罪名安在了黄子澄身上。他向前走了几步,让手下把灯笼举的更高了些,身后屋檐下的两个字更加让黄子澄胆战心惊。
“诏狱。”
城外庄子里,周骥正和婢女在房里颠鸾倒凤,蒋瓛带人进来了。身背圣瑜的他,手起刀落间,便斩去了周骥的子孙根,另一刀,则是在婢女的尖叫声中斩向了他的脖颈。院落里周家的男丁和仆从也被锦衣卫们抽打,劈砍着挤在了一起。
入了夜的紫禁城,反而比白天时更加的热闹了些。一队队的锦衣卫,在敬事房太监的带领下,以东宫为中心,把无数的宫人从睡梦中喊醒拉走。
毛骧阴沉着一张脸,站在奉安殿前的台阶上,看着院落里宫人被锦衣卫用麻绳穿成一串。
那曾经让众多大臣头皮发麻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宁杀错,莫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