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都放轻些，紧紧跟着我，先离开这里再说。”
黎云不多废话，她自己率先打头，让春桃扶着常嬷嬷跟在身后，粗使丫鬟们则编成一列缀在最后。
队伍一共八九个人，已经是个不小的目标了。
不能走府中宽敞的大路，那样太惹眼。
也不能指望从大门和偏门出去，李鸿浩虽是个蠢的，但也不至于蠢到不派人守着门。
至于翻墙出去……墙内墙外还在烧着，火舌吞没之下，黎云一个人出去都有些勉强，更不要说带着一大群不懂武功的老弱了。
情况紧急，黎云短时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先带人避开将军府的主要建筑，向荒僻的地方走。
将军府不同于寻常府邸，它是前朝恭王留下的。
恭王一心想当皇帝，将自己的宅邸也建成了一个“小皇宫”。
如今，将军府名义上的主子只有傅邯和黎云二个，府中养着的杂役也不过百十人。
因而，府中只清扫出几个位置好的院落住了人，剩下的则是大片的荒废建筑。
那些地方原都是和府内相通的，黎云曾经为了躲避禁军侮辱，不小心跑进去过。
傅邯病愈后，王总管怕下人们不小心闯入迷失，特意让人打了木篱，封住了道路。
说起来，王总管今日好像不在府中，也算是躲过了一劫。
眼下，黎云便打算带人逃向那里。
一来远离主要建筑，李鸿浩的人一时半会找不到那儿去。
二来那里破败的院落错综复杂，便是遇到了贼人，也有空间周旋躲藏。
只是先得破开那些木篱。
黎云绕道小花园，先去了趟小厨房。
路上她们并没有撞见贼人，小厨房里也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想来贼人是被侍卫们拦住了，还没有彻底突破进府中。
她们要在情况变糟之前，抓紧时间才行。
“去，到小厨房里寻几把柴刀来。”黎云指示后面的粗使丫鬟。
丫鬟们点头应了，摸到小厨房近前时，发现木门紧锁，难以进入。
黎云皱眉，想着要不要一脚踹开，又怕动静太大，引人注目。
“夫人，老婆子身上或许有钥匙。”常嬷嬷被寒风吹得咳嗽了几声，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摸索出一串钥匙。
她最初便是负责小厨房的烧火婆子，后来被黎云调去身边，小厨房不常去了，钥匙倒是一直带在身上。
借着远处的火光分辨出一枚其貌不扬的铜钥，插入锁芯，严丝合缝。轻轻转动，随着咔哒一声，锁开了。
丫鬟们鱼跃而入，先进去的拿完了柴刀，后进去的也不空手而归，取了菜刀火钳之类的出来。
春桃也想去取，却被黎云斜了一眼。
“用不着你，好好照看常嬷嬷。”
春桃被她一斥，眨巴眨巴眼睛，人虽不动了，面上却有不甘。
黎云无奈，寻了把小巧的剔骨刀丢给她。
没有磨蹭太久，都寻好了称手的物件后，一行人开始向偏僻的方向走。
从小道一路穿行，隔着一条敞亮的大路，眼见着木篱就在对面。
却忽听到路上有哒哒的脚步声。
脚步声因急促而有些凌乱，但好在能听出路上行走的只有一个人。
黎云抬手示意，跟在身后的人俱都停了，全部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月光下，不速之客投射在地面上的阴影逐渐逼近，由细长转为短胖。
易水剑蓄势待发，等待着见血封喉。
终于，那人显露了身形。
易水剑脱鞘而出，半截剑身闪露寒光，黎云却松了手。
——来人是一名眼熟的侍卫。
她放下心来。
勾手让春桃附耳过来，黎云低声道：“春桃，看住她们不要乱动，等收到我的命令再出来。”
言毕，她轻盈地从小道跃出，停在侍卫身后。
侍卫受惊，训练有素地反身就是一剑，黎云轻松避开，顺带点住了他的穴道。
“夫人。”侍卫受击脱力，此刻已认出她来。
黎云开门见山：“前面怎么样了？”
“纵火闯入者人多势众，又装备精良。指挥使大人领人奋力抵挡，堪堪将他们拦在正堂附近。但是……”侍卫摇了摇头，脸上有些不好，“但是敌我人数悬殊，怕是撑不了太久了。”
“防线可能要一路后撤，指挥使大人命我先行前往寝殿告知夫人。小的不敢耽搁，一路疾行，到了寝殿才发现已经人去殿空。小的现在正回返前方，禀报指挥使大人，没想到却在路上遇见了夫人。”
“我知道了。”黎云点点头，听到丁洵记挂她的安危，心情有些复杂。
她面上不显：“你快些回去吧，告诉指挥使本夫人一切都好，还有……让他小心些。”
“夫人……指挥使大人让我守着夫人，确保夫人安危。”侍卫有些犹豫。
黎云笑：“不必，本夫人有自保之力。”
侍卫面上一红，显然是想到方才在夫人手中落败一事。
黎云催促：“快去吧，多少替其他侍卫分担一些。若是实在挡不住，当撤就撤，不要顾忌我。”
“是。”侍卫正色回应，心里不免一阵感动。
恭敬地向黎云行了个军礼，他转身奔赴厮杀。
黎云目光沉沉地送他远去，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漫天火光中，她才偏过头，向小道招了招手：“都出来吧。”
然后指向紧密结实的木篱，命令道：“劈开它，动作快些。”
丫鬟们默不作声地动手忙碌起来。木篱有一人高，新树立起来不久，因此分外牢靠。
丫鬟们虽干过劈材的活计，但面对这又高又牢固的木篱，破开它，还是需要不少苦工的。
笃笃笃——
柴刀劈在木篱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静谧中显得十分突出。
但很快，这声音渐渐失去了独特性——打斗的火光渐近，随之而来兵器相接声也愈发明显——这里很快就不安全了。
在黎云的提醒声中，丫鬟们越发心急，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加快了。
木头撕裂声愈发频繁地响起，终于，木篱上被凿出了一个能够容人通过的豁口。
“夫人，可以过去了。”一个丫鬟喜悦道。
“嗯。”黎云赞赏地点头，让她们先走。
先是春桃和常嬷嬷，然后是一众粗使丫鬟。见无人遗漏后，黎云挥剑向路边的树木。
剑光划过，枝条纷纷落了下来。
用树枝补牢豁口，黎云腾空跃起，轻踏木条借力，纵身翻过木篱。
她补得粗糙，禁不住细查。
但能多拖住贼人一刻，她们逃脱的希望就多那么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