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黎云受惊,猛地转身,半途撞到一个熊似的身躯。
脚下一个踉跄,被撞得后退两步,身体不稳坐倒在地上。
“公主看见我太兴奋了,连站都站不稳了。”
循声抬眼看去,是一个面容凶恶的大汉。
他穿着禁军的甲胄,虎背熊腰,目露淫邪之色。肥厚的嘴唇向两边高高扬起,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这人黎云看着有些眼熟,略一回想,就认出他就是主殿守门侍卫中的一个。
黎云刚到将军府时,就是他语气不善,目光晦涩地打量过她。
这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
她的那些拳脚功夫,对付皇后、女官之类的还行,面对如此大的体格差异,力量悬殊,所有的武术技巧都是花拳绣腿,起不了多大作用。
心间凝重,黎云的额头上隐隐渗出冷汗。
眼前人的心思她何尝不清楚。
正是因为太清楚那龌龊心思,黎云才感到前所未有的悸怕。
死她不怕。
可今日若是不能逃脱,她的下场只怕会比死去糟糕一万倍。
“是你?”
黎云尽可能让面色显得从容,努力平缓着声音道。
“公主记得我?”壮汉目中邪光更盛,脸上的横肉都兴奋地抖动起来,让他显得更加狰狞了。
“公主新婚燕尔,每天却守着个不能动弹的,想必寂寞了吧。”
他说着,卸下甲胄,又将腰间佩剑随意丢在一旁。
“不如从了军爷我,以后军爷护着你?嗯?”
一只手忙着宽衣解带,另一只手急不可耐地就要往黎云的脸上碰。
黎云看着他露出的白花花的肥壮身躯,几欲作呕,但还是强忍下来,只把脸向一旁偏了偏,避开了伸过来的手。
“军爷,还是不要了吧?”
语调娇俏勾人,让拒绝之语带上了几分欲拒还迎的意思。
此处偏僻,黎云不能指望别人来救。
如果单靠自己,硬碰硬是不可能的,她要让对面卸下防备才行。
“军爷”听了,果然当她是在玩什么情趣。
不愧是宫里出来的,花样真多。不过他可没这样的好耐性,既然摸不到那如花似玉的脸,不如直接一亲芳泽。
这么一想,邪火更甚,嘴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急不可耐地俯身凑过去。
“军爷……”
黎云面上娇笑应承着,手悄悄地摸到了衣衫内侧放着的一方匕首。
匕首精巧细致,是不久前丁洵送来的,说是给她防身用。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狠下心来,黎云迅速掏出匕首,用力刺向对方的胸口。
“唔。”
前胸一阵刺痛,垂头一看,有把匕首直直地刺在胸前。
“你……贱人!”
蒲扇大的巴掌不留余力地扇向黎云。
面颊上火烧般地痛,定是红肿了。
一击不足以使他立即毙命,壮汉目眦欲裂,眼白处染上猩红。好似索命的恶鬼一般,他发了狠,回头寻自己的佩剑,准备一剑结果了黎云,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作伴的。
黎云哪里还敢待在原处,她哆嗦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其他地方跑。
“呼、臭娘们……”
“呼、呼哧、死……”
壮汉一边剧烈地喘息,一边恶毒地咒骂。
黎云脚下不停。
她怕对方真的捡了佩剑掷过来,将自己捅个对穿。
直到身后一点儿动静都听不见了,她才找了个地方停下。
方才虽然慌乱,但黎云理智还是清醒的。
她如今头发披散,裙裳也破了好些口子,而且面上还留有掌掴的红。这般模样,若被其他侍卫看见了,难保他们不会同刚才的壮汉一样兽性大发。
正因为想到这一点,黎云逃离时并没有慌不择路,而是净捡了没人的地方走。
将军府是前朝恭王的居所,恭王党鹏众多、权势遮天,差点就杀了太子——也就是她皇兄取而代之。因此恭王在修筑宫殿时也丝毫不遮掩野心,一应俱比着太子府建造,并且建得更大、更豪华。
后来恭王宫变,被傅邯所杀,太子登基成了当今圣上,这所宅院也就被赐给了傅邯。
新帝登基后,边境多有战乱,因此傅邯也不常在京城府中居住。
他不在府中,府里又缺少女主人。平日宅中只有不足百人的仆从打理照看,渐渐便荒废了许多。
逃跑时精神紧绷,黎云没能分心记下路线。
所以当她看着四周破败的房屋和陌生的景物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迷路了。
因祸得福的是,此地荒凉,没有禁军把守,她正好可以探查一番,找找有没有出府的小路。
略歇息了一会儿,黎云不欲耽搁过多时间,开始仔细地探索起来。
这一找,竟真被她找到了生路。
因为无人打理,这附近的野草长得很是茂盛。高大的院墙斑驳零落,黎云沿着院墙查看,时不时扒开茂密的草丛,寻了约半个钟头,终于寻到一处被野草遮掩了的狗洞。
狗洞很小,黎云钻不过去。
但狗洞低洼处积了些不知何时的雨水,附近的墙面被水侵蚀,已有些松动了。
费力扒开几块砖头,洞口被扩到堪堪能够通过人的程度。
黎云心下一喜,也顾不得脏,匍匐着从洞口挤了出去。
墙那面也是一大片草丛,黎云轻声扒开杂草,探头去看。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窄巷,巷道阴暗,不见日光,向左右很长地延伸开去,尽头有侍卫守着,或许是没想过巷中会有人,他们守得很是松懈,时不时走开谈笑。而巷墙那边似乎已是外城,能隐约地听到人声嘈杂。
巷墙不高,黎云估量着自己勉强翻得过去。
若是趁侍卫不察,翻过墙去,她就能逃离这里了。
黎云犹疑着,脑中有个声音在问她。
可是傅将军怎么办?
但话说回来,她与傅邯相处不过短短十数日,交谈更只有少少一两句。傅将军怎么办……与她何干呢?
若非她悉心救治,傅将军怕是早死了。
她待傅邯……已是仁至义尽了。
况且、况且今日她遇到这样的事,差点就被……
想到先前发生的事情,黎云的情绪有些激动,她身体轻微颤动着,眼眶也渐红了。
深吸两口气,用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待身体不再抖动,她才完全平复下来。
理智回笼,现在不是逃走的最好时机。
一则她没有把握在不引起侍卫的注意下翻过巷墙。
二则她衣衫不整,就是逃到外城去,也会引人注目,很快就暴露了。
从狗洞慢慢退了回去,黎云靠在墙边,稍作休息。
大半日没有进食,且耗费了许多精神、体力,她已经很累了。
记下路线,改日再逃,也是行的。
而且……说不定能将傅邯一并带出去。
接下来就是等到天黑,在夜幕的遮掩下回去主殿。
她这消失了近乎一天的时间,傅将军……会不会着急呢?
用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抠揪着地上的草皮,黎云淡淡地想着。
傅邯确实要急疯了。
早已是午膳时间,那位说是去厨房看看的小公主还没有回来。
他差点儿要不管不顾地闯出去寻找,却听到外殿突然响起有人走动的声音。
“公主?”
送膳之人疑惑地喊道。
前来送膳的是王二,自皇上来过后,膳食便改由常五、他和王三轮流来送。
往日这个点,公主应该早在前殿候着了。今天却不知怎么的,他在殿外没听到动静,斗胆进了殿,也没看见公主人影。
出声询问,亦是无人作答。
就在他觉得事情不对,想去找丁指挥使时,后面的寝殿里突然悠悠地响起一道男声。
“来的可是王二叔?”
王二手一抖,差点没拿住案盘。
将午膳放在一边,王二快步走向内殿,他的脚步因为激动而有些不稳。
“将军……可是将军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