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
这声音……
望橘不敢相信地回头，那个身材颀长、面容冷峻却不搭调地围着红围巾的少年，不是迟霁又是谁。
“晴天？你怎么在这？”望橘是真的不知道他今天出门干嘛，想了想好像自己最近确实鲜少关心自家哥哥。
顾然看着迟霁徐徐走来，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清冷，但望向妹妹的眼神却温和。
不像他那般无措，迟霁几乎毫不迟疑地伸手捂上望橘冻得通红的脸，随即眉峰暗挑，摘下那条显眼的围巾给她围上，声音清冽却柔和：“跟你说了要穿件毛衣，不听话。”
小姑娘的表情似乎鲜活了些，没好气地嘟着嘴抱怨：“我的大衣里塞不下那么厚的衣服。”
她一边对哥哥的举动挑挑拣拣，一边心口不一地将围巾拢紧了些。
顾然觉得，这个时候的望橘好像比刚刚的她更真实些。
大小姐还想再吐槽些什么，但看到站在扶梯前打量他们的顾然时立刻把话咽了下去，抱着迟霁的手臂介绍顾然。
“这是……”她刚刚开口就被身边的人打断：“顾学长好，橘子给你添麻烦了。”
迟霁在笑，却给他一种疏离感。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就把刚刚还跟他在一起的望橘拉进自己的领地，让顾然觉得他像个不应该在这的局外人。
他还没开口，就见笑了一晚上的望橘立刻沉下脸踮脚把迟霁往下拉了拉，两个脑袋亲密地凑在一起。她漂亮的嘴唇上下翕动，声音却不大但他能听见：“我哪有给人添麻烦啊……”
少女的嗓音甜甜的，此刻有些恶狠狠。
少年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顾然盯着，觉得有些没劲。
他今晚好像没有成功跟人变亲近。
“没事，今天我们很开心，”他莫名有种不愿落了下风的感觉，即使对面这人是她的哥哥。于是对望橘笑得更灿烂了些：“我们有空再约。”
望橘脸又红了，眼睛潋滟：“好。”
“那学长再见，我们家的车也快到了，就不送你了。”迟霁轻轻揽过望橘，将人往自己的夹克里裹了裹。
顾然越发不太得劲，明明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恶意，而作为哥哥，这举动也再正常不过，但他就感觉哪里怪怪的，抿了抿唇，挥手告别后走下了自动扶梯。
望橘还盯着顾然蓬松的脑袋瞧，就被人往怀里拥了拥。
她个子矮，额头刚好贴在他胸口，她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块硬邦邦的肌肉，还没来得及发难，就被一股属于迟霁的味道团团裹住。
还是那股淡淡的木质香混柑橘味，很清淡，却让人意乱神迷。
她跟迟霁一般不会贴这么近的，倏地贴贴让她有些不适应，但是却没有让她想挣脱的感觉，跟被顾然拉住手腕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可能是今天冻太久了吧，而他的怀抱又太温暖。
“你要感冒了，那人怎么不知道把衣服脱给你。”头顶上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望橘挑眉，在他的怀里抬头看他：“刚刚还叫人家顾学长呢，还以为你们认识。”
迟霁低头对上她的眼睛，小姑娘明眸善睐，脸颊也因为暖和泛起好看的粉红色，他这才安心了些。
“那是礼貌。”他漫不经心答。
她轻哼一声，有些贪恋他的温暖，忍不住伸手，在他的夹克里，隔着一层薄薄的卫衣，环住了他的脊背。
少年的脊背宽阔又令人安心，隐约还能摸到线条，她习惯性地上下摸了摸。
那脊背猛地僵了僵。
望橘的手也停在中间，不敢接着往下摸。
他的僵硬太明显，搞得望橘有点尴尬。
怎么了？又不是没摸过？难道是自己太随便了？
望橘后槽牙上下磨了磨，正欲收手，就被人揽紧了些。
“司机到了，外面风大，你抱着我过去。”
望橘闷声应下，猛吸一口他好闻的气味，乖乖埋着。
小卢已经到了一会儿了，他站在车旁看到迟霁抱着大小姐，明明看到他了也不走过来，反而继续垂着眼摸了摸她的头，心里奇怪。
但看着又像是在安慰小姐，所以也不敢贸然打扰。
要是大小姐发脾气就不好了。
两人终于相拥着走过来，他也没多问，尽责地为两人开车门。
——
临睡前，迟霁端着杯热牛奶敲开了望橘的门。
“喝杯热牛奶吧，今天很冷。”他迈着长腿走进屋子，把牛奶放在她手里以后在她床边的凳子上坐下，盯着她。
望橘被看得心里毛毛的，先乖乖一口一口啜着，时不时瞥他一下。
平时他送完东西就走了，哪里还会坐着看她喝完，难道是有什么事？她也没干什么……
突然福至心灵。
她今天刚刚跟他撒谎说是出去跟苏巧巧她们吃饭的……
想到这连忙猛灌了几口奶，放好杯子后在他前面坐下，瞅瞅他。
少年神色淡漠，注视着她的一双眼不黑却犹如静谧深海，引人沉溺。
望橘冷不丁感觉被电了一下，情不自禁低下头。
他一向讲话就像望允，可能是怀疑她早恋要教育她了！
从小遇到事儿，她第一反应就是不要慌，先撒娇。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一贯的办法，抱住手臂后埋进对方肩窝，头槌攻击。
没想到一直奏效的方法也有不灵的一天，少年另一只伸过来把住她的脑袋，往外推了推，被抱住的另一只手臂却没往回收。
望橘一看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臭表情，他还没说什么她倒是先发制人地呛声：“我真没早恋，我清清白白！”
谁曾想，迟霁也没回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就淡淡开口：“今天出去玩，为什么不开心？”
望橘一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干巴巴答：“我哪有。”
“刚刚回来路上你一句话都没说，嘴角都没提起来。”
“要是平时，不得跟小卢炫耀个百八十遍今天玩了什么。”
望橘盯着他，有些迷茫。
嘴不受控制地回他：“我哪有……”
迟霁看她呆呆的，嘴唇上还沾着点奶泡，凑近她伸手帮她抹去。
一张俊脸在眼前放大，有些粗糙的指腹擦过她的上唇。
望橘一惊，连忙松开抱着的手臂，往后退了退，心脏却怦怦跳。
她自从遇见他，就总有一种陌生的悸动。它们发生的共同点是，他恰好都在她身边。
不过迟霁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神色自然道：“我知道你没早恋，就想知道你为什么答应跟他去玩，又一脸不高兴地回家。”
“他欺负你了？”
“没有！学长人很好的。”望橘赶紧摆手。
“那是？”
望橘眨了眨眼，卷翘的睫毛垂下，显得有些低落。
“是我太敏感了吧，总是自己想太多又不说出来。”她手慢慢握成拳。
“敏感不好吗？而且你也不总是敏感。”迟霁瞥她一眼，想到她大多数时候都不是很有眼力见。
望橘闻言，有些怔愣地抬头：“敏感好吗？”
迟霁迷惑：“正常的性格有什么好不好的，每个人都不一样。”
她陡然回神，目光有些急切，像在寻求认同：“那不爱社交呢？”
“人不同的选择罢了，要是社交不能给人带来快乐，就放弃。”他还是淡淡的，说得理所当然。
“你不觉得话少安静是种缺点吗？”
迟霁的眼神幽深，仿佛能洞察人心。
望橘被他的沉默搞得有些不安。
他却突然严肃起来：“望橘，不要因为别人怀疑自己，这只是你的性格。”
“不想说话就不说话，不想社交就不社交，真正喜欢你的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讨厌你。”
“如果你想跟朋友友好相处，逼自己表现得招人喜欢也没关系，这种事本来就没有对错。”
“要是有人讨厌你，觉得你做作、不合群，那一定不是因为你不爱说话。”
望橘还在盯着他。
她突然感觉自己一天的坏情绪都消失了，也不是迟霁的话多么有说服力。
就是感觉，让他为自己担心，还一本正经地说些话来开解自己，多少是有些矫情了。
这件一直压在她心头的事好像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就像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完全不值得她想这么久。
如果非要形容，就像一家公司的总裁放着一家大公司不管，来操心路边的小摊要怎么卖东西。
望橘莫名其妙就想开了。
她爱怎么活就怎么活，她舒服就好，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呢。
世上重要的事这么多。
迟霁看她眉头舒展，笼罩了一天的阴云烟消云散，也放心起来。
望橘放松了心情，开始竹筒倒豆子般跟迟霁讲起今天。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跟学长相处，他说往东我不敢往西，只会点头微笑嗯了。”
“他光是选餐厅就看了半天，我哪里敢提意见，他不能自己观察到我想吃什么然后直接带我去吗？”
“还有点菜的时候，他就不能直接帮我决定吗？为什么总喜欢问个不停。”
“西餐厅的菜也太难吃了，但学长喜欢，我总不能说出来坏人胃口。”
这些话说得没道理极了，但迟霁还是撑着下巴含笑听着。
小姑娘被惯坏了，她不喜欢成为交往中的主导，更乐意有人帮她安排地清清楚楚的，还要合乎她的心意。殊不知不了解她的人完全做不到这样。
“不过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我记得我第一天去食堂吃饭你就给我打了我爱吃的菜，好像一直很清楚我的口味？是问的周阿姨吗？”望橘眼睛亮亮的，颇为满意地看着迟霁。
他不置可否。
没有人比他了解她，不然他不会成为她身边最特殊的一个。
望橘还在无意识地在迟霁和顾然之间踩一捧一，越说越觉得哥哥好。
“但是学长真的好可爱，长得太好看了。对了，这是他今天在餐巾纸上画的我，真的好有才华。”
望橘边说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餐巾纸，上面画着她的简笔头像。
迟霁没心思听她夸人，自然地打了个哈欠，留下一句：“早点睡。”
于是她剩下的感慨都抒发在“9号作业讨论群”了，报喜不报忧。
这可让汪初露急昏了头。
她看着望橘兴冲冲的样子，以为她真的爱顾然爱到无法自拔。
她翻来覆去好几天，实在不愿意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磕了这么久的cp就这么be了，于是一直谋划着想要做点什么。
但望橘这边实在是没处下手，她想暗戳戳提点一下迟霁也没有机会。
而且出卖自己姐妹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最后她决定还是开学了再说，反正在学校里天天见，总有机会。
——
开学的前一天，望橘又做梦了。
梦到了很多很多七七八八的人，有顾然，有迟霁。
望橘知道自己在做梦，甚至联想到了之前做的那个有预知能力的梦。
梦中的她十分挣扎，想把眼前的场景牢牢记在脑海里。
忽然，她梦到了一句话。
潜意识告诉她，这句话非常重要，如果忘记了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她调动全身力气，用力地从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挣扎出来，拿过床头的手机，半睁着眼把这句话打在了备忘录里，然后安心地重新睡去。
第二天，望橘在久违的闹钟声中昏昏转醒。
她猛地清醒，想起自己昨晚梦到的场景，以及那句莫名觉得很重要的话！
她赶忙拿过手机，生怕自己错过了任何能够预知的证据。
今天凌晨三点多创建的备忘录还在，真的记录着一句话。
望橘满怀激动打开，上面赫然写着：
“香蕉多大，香蕉皮就有多大。”
望橘：……
开学第一天，路上望橘的脸色一直都不好。
她觉得无语，又只能安慰自己，可能昨天晚上就是做了个普通的梦。
但她猛地意识到。
这么说来，那个她醒来记得一清二楚的梦，是不是真的有些不同？
她在经历循环后，又能预知未来了？
她满怀心事来到班级，就见到同学们都在盯着她瞧，像是第一次见到她。
望橘有些迷惑，走进教室才发现，顾然已经坐在她的座位，跟苏巧巧聊了一会儿了。
现在正扬着一张脸，面带笑容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