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显允此时就是这样的感觉,他见惯了所有人对他毕恭毕敬,卑躬屈膝,哪怕自己的亲生母亲,跟他说话都带着小心翼翼。他知道,这是他这些年狠辣的手段造成的,可他也向往温暖,向往有人对他像对平常人一样,跟他聊天说话。
洛瑾见皇上又不说话了,心里叹了一声:怎么比小的时候话还少呢?
于是主动找话题:“皇上这些年还好吗?”
然后又伸手指指他的大腿:“这里阴天下雨时痒不痒?”
萧显允一愣,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向自己的大腿,那里曾经受过很重的伤,她居然还记得?可他自己似乎都不记得了,天气变化时偶尔痒的时候他也没太当回事。不但他自己,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
洛瑾继续絮絮叨叨的说:“这里当时伤的的那么深,肯定是要留后遗症的。”
“后遗症?”萧显允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词。
洛瑾点点头:“对啊,后遗症,就是某些病好之后留下的遗症。”
洛瑾经常会不自觉地冒出现代的词语,开始自己还小心翼翼,时间长了就不在意了。
萧显允点点头,道:“似乎会有一些,后遗症。”学着洛瑾的口气,最后三个字稍稍迟疑了一下。
“那你没找御医吗?开一些中药做药浴的话应该会好一些。”洛瑾关心的道。
福禄也震惊的看着皇上,他伺候皇上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听见皇上说过哪里不舒服啊。
萧显允看着洛瑾,一副听话的样子,答应道:“好,朕知道了。”
他视线扫过她粉嫩的耳唇,见她耳朵戴了一副可爱的兔子翡翠玉坠,忽然想起什么,又看向她的腰间。寸余宽的腰带将她的腰勾勒的不盈一握,上面挂着香囊,玉坠。
洛瑾见他盯着自己的香囊,低头看了看,恍然大悟,笑着说:“皇上还赠过民女一枚玉佩呢!”
萧显允抬起视线,询问的看着她的眼睛。
洛瑾心里笑笑,果然是个别扭的人,问话都不直接问出来。于是解释道:“民女没佩戴的原因是因为那曾是皇帝的贴身之物啊,肯定好多人都识得的。”
萧显允也明白过来了,确实,那枚玉佩他佩戴多年,如若旁人见到他赠给了她,肯定又是一番麻烦事。于是点头表示知道了。
洛瑾见他又不说话了,于是福了一下身子:“皇上没什么事,那民女告退了,太后娘娘还等着呢。”
萧显允不知道用什么借口能留下她,于是接道:“走吧,朕也多年未见提督夫人了,一起吧。”说着率先转身大步离开。
洛瑾反应过来后,将花放进秋香的怀里,提着裙摆就追了上去。
萧显允身高腿长,又心情愉悦,不知不觉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这可苦了洛瑾,额头都浸了汗珠,还是跟的有些吃力。多年娇生惯养的小脾气忽然让她忘了前面的是万人敬仰的皇上,还当他是当年的大哥哥。
于是停下来,娇娇的冲着萧显允说:“皇上,您慢些,您步子太大了,我都追不上了!”
吓得福禄差点栽个跟头,眉头一皱,喝到:“大......”大胆还没说全,就见皇上又赏了他一个眼风,福禄在心里暗暗叫苦,这么大一会的功夫,他都被横了多少眼了?
萧显允停下脚步,含笑的看着洛瑾,轻轻的应了一声:“好!”
福禄嗖的抬头张大嘴巴看着皇上,他的皇上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洛瑾见他答应了,加快两步赶上,稍稍落后皇上一步,仰头笑的灿烂:“谢谢皇上体恤,您真好!”
因为家中祖父、爹爹以及三哥哥的宠爱,另洛瑾男女大防的观念并没有那么严格,养成了她如今单纯的性格。
萧显允还是第一次听别人夸他人好,面部越来越柔和,步子也控制的尽量与洛瑾一致,偶尔侧头问她一些问题,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真倾听。
很快,到了慈宁宫,太后一听皇上来了,还有些纳闷,平时他从来没有这个时辰来过啊。
一抬头,就见到皇上和洛瑾一前一后的进来,洛瑾仰头笑着说什么,皇上侧头倾听,脸上的温柔是太后没有见过的。
太后的审视的目光在两人间逡睃。萧显允见而未见,先跟太后行了礼,又免了姜氏的礼,顺势坐在了太后的左手边,端起宫女端上来的茶水,轻轻吹了吹,抬头问姜氏:“夫人这些年在江南辛苦了。”
姜氏坐直了身子,毕恭毕敬的回答:“劳皇上关心,臣妇一家很好。”
洛瑾见太后跟她招手,就莲步轻移,指着秋香怀里的花,说:“那民女献丑了?”
太后笑着说:“好,让甘嬷嬷带你去挑一只你喜欢的花瓶。”
洛瑾对太后及皇上行了一礼后去了窗边的榻上,榻的桌几上已经摆了三四支不同的花瓶,她接过秋香递过来的花,开始认真插花。
从始至终,萧显允的目光都在追随着洛瑾。
太后看看皇上,又见低着头的姜氏并没有发现这一幕,轻咳了一声,然后端起茶盏。
萧显允和姜氏都被太后的咳声吸引过去,姜氏一头雾水。萧显允笑笑,又跟姜氏闲聊了几句。
每当姜氏低头回话时,萧显允的目光又不自觉的看向窗边。
太后见此情形,开始还有些不大相信,毕竟俩人差着年龄呢。可又见皇上那毫不掩饰的眼神,她又十分确定:皇上这是入了眼了。
太后在又一次接到萧显允看向自己眼神的时候,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知子莫若母。
太后低头拂了拂衣角,然后对着姜氏说:“年龄大了,坐的久了也不舒服,你陪哀家出去走走吧。”说着,扶着甘嬷嬷的手臂站了起来。
姜氏也赶紧站起来,点头应道:“外面天儿好,是应该出去活泛活泛筋骨。”刚要转头叫洛瑾,就被太后打断了。
“别叫她了,刚回来,让她在这歇一会吧。”说着,看了低头喝茶的皇帝,率先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