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别来无恙,阿尊。八一中文网w≈ww.”冷冽的声音中似乎透着恨之入骨的怨念,又仿佛掺着久违重遇的期冀,正如男人的眼神,复杂难喻。
“重……诡?”微微惊愕之后,令狐缭淡淡地勾起唇角,动也不动地看着眼前的面具,听不出是什么语气:“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回来找我。”
“并且这一天就是你的死期……啊,说笑的。”重诡轻描淡写,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悠哉地倒了一杯茶,“托你的福,这么久以来我都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没手没脚的,一个人被埋在那么潮湿阴暗的地下几百年,没吃的没穿的,那些恶心的虫子还整天在我身上爬来爬去,食我肉噬我血。不好好折磨你一下,会死不瞑目的。所以我就活了下来,想知道再度相见时你是什么表情……结果真是令人大失所望,我都开始怀疑我是不是还是选择在地下腐烂的好。”
“没手没脚……当初就该把你的头也剁下来。”令狐缭冷哼,左手却不住地开始痉挛起来。他的脸色白得过分,不断有汗珠滑落下来。他咬紧牙关,不动声色地用右手使劲按住左手,苍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下,有什么黑色的东西飞快爬过,在他的额角闪现后又迅消失了。
“是了,今天是十五。一定很痛吧?”从面具下传出重诡心疼而恶意的笑声,看着冷汗淋淋不住颤抖的令狐缭,他摇摇头:“剁了我的头可不行。光是斩去了我的手脚你就被‘反噬’成这样,每月十五,万虫啃噬邺火焚烧的痛,要是把我弄死了,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吧……因为我就是你呀。”
令狐缭冷冷地看着他。
“知不知道,阿尊?你现在的样子,丑极了。”重诡的话中满是厌恶,却惋惜地抬手为令狐缭拨开脸颊上被汗水浸湿的长,他摸着他的脸,看着那皮肤下涌动着黑色的虫子一般的东西,忽而眼神阴冷,尖锐的指甲毫不犹豫地狠狠戳了进去,瞬间有漆黑的汁液混杂着血水顺着令狐缭的脸滴落下来。重诡懒懒地缩回手,将先前倒的茶端到他面前,柔声道:“你以前一直喜欢喝我泡的茶。在地下几百年,也不知道手艺是不是退步了,你快尝尝。”
杯中清茶,赤月浮现。
“让我们一起来看看你那小不点今天晚上会怎么样吧。”令狐缭的瞳孔蓦地收缩,他的气息微颤,从紧咬的牙齿中吐出两个字:“你敢?”
“呵,敢不敢,阿尊,可不是你我说的算的……”
长怜还没有带令狐缭回来。谢不语坐立难安,眼睛已经恢复了一些视力,至少不再是先前了无止尽的黑暗,他现在隐隐约约能够辨别眼睛中模糊的影子了。门“吱呀”地一声响,来人悄无声息地立在门口,表情沉沌。
谢不语眯起眼睛,依稀认出是阮初元。便是他指认的令狐缭,他们根本素不相识,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初元,为什么撒谎?为什么陷害他?”6宝珠咬牙,“你以前那么善良,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我看到了。”阮初元阴着脸地打断她,全然没了往日的和煦,他死死地盯着6宝珠的脸,像是要把她看穿一般,“昨天晚上现你不在房间里后,我就跟着他出去,到西街的时候那醉汉已经死了,而他人也不见了。我一直在6府等着,直至天快拂晓了你们才回来……和一只白色的巨兽。”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沉重得似乎下来无比巨大的决心。
没想到他会看到,6宝珠有些愕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向他解释:“初元……你听我说,令狐缭是昨天才到这里的,可凶案已经生了一年了,这其中的原因等所有事情结束后我会告诉你的……现在6宅里很危险,你照顾好忆兰,她落井的事……初元?!”她惊叫,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温良醇厚的人正举着一把匕对着她,待他走近,她才现他身上尽是一片殷红,是……血?即使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也能感受到他眼中刺骨的寒意。
“是,6宅现在很危险,因为娘不是真的娘,而你,也不是真正的宝珠!”阮初元看着一点点往后退的6宝珠,步步紧逼,“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鬼怪。娘的头会在天上飞,这一年来的血案不断,我也隐约察觉了这之中的关系,所以暗中寻了一些术士,却根本无济于事。我不知她的目的,一直小心翼翼,好在她从未伤害过宝珠……可是……”他的声音转而哽咽,无限凄凉与痛楚,“可是宝珠还是死了!被人吊死在梁上!什么‘木兰,生既无欢,死又何惧’的血书!根本就是伪造的!宝珠明明不是自杀,6恒之这个老东西却为了隐瞒宝珠的畸恋好保护6家的名声而对外宣称她是病逝!我……我无法原谅……所以,就杀了他,给宝珠报仇。”
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谢不语倒吸一口凉气,从脚底泛起的一阵寒意涌遍全身。眼前一直给人温润缄默的印象的男人忽而变得丧心病狂。他只说对了一半,他不是6宝珠,但6宝珠却还留在这里。因爱盲眼,由恨蔽心。她不爱他,自始至终;而他,一爱至斯,成魔成疯。
“阮初元!你这个疯子!“6宝珠撕心裂肺地哭喊:“你杀了爹!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永远都不会!”
“没有永远了。”阮初元重重地抹着眼泪,手上的血涂了一脸,衬着他阴冷的表情狰狞之至,“不管是你,还是那个令狐缭,还是娘,都得死!都得为宝珠陪葬!”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忽而,曲悠幽扬,恍如隔世。这声音,这调子,仿佛时光倒错,将她拉回记忆的涌流中,回到雨丝风片的戏台,回到故事的起点。
“木兰……是木兰!是木兰在唱!”6宝珠猛地浑身一颤,瞪大了眼睛不顾一切地朝外奔去。阮初元一个回神,揪住她的头把她的身体拽住,一只胳膊紧紧地圈着她的脖子,另一只将匕逼在她头侧。“谁?!给我出来!”他愤怒地吼叫着,额头的青筋若隐若现。
一切又陷入了无边沉寂的夜幕当中。
“走!快走!”阮初元一路架着6宝珠出了房间,往宅子的最西面走去,直到进入那间现木兰簪子的废置间。这个杂物间6宝珠乘着没人的时候来过很多次,可是并没有现什么机关暗道。或许是因为走得太急,阮初元有些微喘,他将匕换到另外一只手上,仍旧抵着6宝珠的脖颈,空下左手从兜中掏出一块染血翠玉,6宝珠一眼认得,那是6恒之爱不离手的东西。
“她去哪,我就去哪。她跟着爹,我便跟着她;她跟不了,我便代她跟……”阮初元抽出一排架子上的某个抽屉,而后拿着将翠玉璧将胳膊伸进去,一道沉闷的“咔嚓”传来的同时,木架后面的墙壁缓缓旋转,竟露出一道门,霎时一股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
原来这里真的藏有暗道,而翠玉就是机关的钥匙!而初元,一直都知道她在跟踪爹,并且先她现这个密道。原来他一直都默默地跟在自己身后帮助她保护她,如今一心想要为她报仇……微微侧脸,头顶紧握着匕的人,血迹斑斑的脸上哀痛至斯,眼中湿润……都是因为自己的死,将他逼至如此,可就算这样就如何,他亲手杀了爹,纵然爹有错,她还是抑制不住要恨他!
无能为力万般无奈的感觉真的糟糕。谢不语犹豫再三,还是问道:宝珠,你……还好么?
被自己的丈夫拿刀架着脖子,怎么可能会好?这种时候6宝珠竟还苦笑地这么回了他一句。哀极无情,怒极反笑。就让我看看,这密道里面,到底藏得是什么!
通道之中光线昏暗,寒气逼人,刺骨锥心,也不知道有多深。他们小心地一步步往里走着,6宝珠感受的出来,阮初元很紧张很谨慎。想来他也是第一次进密室,翠玉是刚从6恒之那取来的。初元自小性格偏于安淡与怯懦,平日里连看见下人杀鱼都会别开了脸绕道而行,如今这般,是快要到极限了吧?
“初元,你知道现在自己在做什么吗……”
“怎么会知道呢……”阮初元自嘲自问地答了一句,而后又失魂落魄地喃喃着,“我怎么会知道。我只知道宝珠死了,什么都无所谓了。我是个没有用的人,从小就是,唯唯诺诺。总想为她做点什么,呵,没想到是在她死之后。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要为宝珠报仇,无论什么事,我都愿意去做。她不爱我没关系……”他的脚步顿了下来,语息淡如轻云,却异常清晰,“……我爱她,心甘情愿,此生已够。”
6宝珠的心上生猛一沉。
而此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的,是一个宽敞的冰室,正中间的冰床上,一动不动地躺着一个人。细薄的冰霜布满她的身躯,惨白的脸上了无生气。
是沈佩柔。
“果然是这样……”阮初元阴沉着脸,“娘早就死了。”
6宝珠浑身都是冰冷的:“娘……这怎么可能!那……那现在宅里的那个女人是谁?”
“呀,竟然被你们现了。”惋惜的叹息在背后蓦地响起,6宝珠和阮初元齐齐回头,见沈佩柔倚在墙边,抱着胳膊正看着他们,面无表情。
“……”6宝珠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出一个字。她的眼中滚烫,泪水泛滥,灼她成盲。
那不是沈佩柔。那样的衣妆下的脸……是木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