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小妹身上的血一边已经流得很缓慢了，人鱼强悍的身体，和化神修士强大的恢复能力，正在修复了她身体上的创伤。
她现在还站不起来，但并不等于没有任何防御能力，可她看到坑顶露出的是青衣怪的身影的时候，她知道她是安全的。
幸好是青衣怪啊。
她在心里轻声地说道。
这个青衣怪看到了她所有狼狈时候的模样，一部分是他造成的，另一部分，也不能说和他完全无关。
如果不是青衣怪告诉她苏云的下落，卓然在这里，她怎么会去找上苏云，让苏云在激动中对她出手而自绝？
是青衣怪将她领到卓然面前的，青衣怪知道卓然听到了闲言碎语，知道卓然的秉性，知道卓然会和她同归于尽。
青衣怪想要杀了她，却自持身份，不肯亲自动手，借刀杀人。
她看着青衣怪的身影，看到他飘然而下。
她不知道自己眼神里是否流露出愤怒，这一瞬间她想要自爆元婴，和青衣怪同归于尽。
她是化神大修，化神的元婴可不是结丹期的元婴那么没用的，她只要自爆元婴，青衣怪就会和她一起粉身碎骨。
可她怎么舍得呢？她辛辛苦苦受尽了磨难才修炼成了化神，她经过了那么多的苦，还没有享受到化神修士带来的一点点福气。
她怎么舍得这么就死了呢，只拉着青衣怪一个人陪葬。
她若是死了，厉一依不一定要多么高兴呢。
她不要自己一个人死，也不要就青衣怪一个人与她陪葬，她要拉着厉一依一起死！
卓小妹微微动了下。
全身从头到脚都在疼，可这再疼，也比不过经脉逆行时候的痛。
但还是疼啊。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从小被抱到了卓家，就要让她承受这么多的痛苦和苦难吗？
她从小就没了亲生的父母，现在，连养父养母和哥哥都没有了。
她什么也没有了。
只有她自己了。
卓小妹放任自己随着身体的痛苦软弱下去，因为她知道，只有这一次，再没有以后了。
这个世界里没有了再让她当做家人的人了，她也没有朋友了。
所有人，都将是她的仇人！
她终于缓缓地参与到灵力的运转中。
她也在泪眼朦胧中看到青衣怪站在她的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的眼睛里都是泪水，她看不清青衣怪的视线，因此也没有看到青衣怪也神情中的意思怜悯。
不过就算看到了她也不会在意的了。
她不会在意任何人的怜悯，她也不需要怜悯。
青衣怪站了一会，还是摸出一粒灵丹，送入到卓小妹的口中。
人类的灵丹，现在不适合卓小妹服用了，尤其是她人鱼时候的身体。
青衣怪低头看着卓小妹，她脸上美丽的鳞片残缺了一半，另一半的面颊几乎被撕裂掉了。
她身上的法衣也被摧毁了，露出她美丽的却也破碎的身体。
她的手臂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在一旁，青衣怪蹲下身为她正了下。
就看到了她本来美丽又雪白的鱼尾，此刻，每一片鳞甲下，都有血丝在渗出来。
这就是人族所说的咎由自取吧。
就连她自己的家人都看不过去了，宁愿带着她同归于尽。
青衣怪缓缓站起身来，背过身去。
他感受到背后卓小妹的视线，那视线好像一把利剑，正在无形地一次次刺在他的身上。
青衣怪知道卓小妹在恨他。
他有些迷茫，难道他做错了什么吗？
卓小妹为何要恨他？
人类真是奇怪的物种，他到了人族这么些年，接触了这么些的人修，还是弄不明白。
还是厉一依那样的修士好，从来不会对人无缘无故地恨。
青衣怪忍不住再转过身来，他心里，是真心地怜悯卓小妹了。
他知道人族比妖族要注重亲情。
妖族会在子女成年之前，就将它们从身边赶走，任凭它们自生自灭。
很多妖族会在每一个发情期换掉一个交配的对象，甚至看着上一个交配的对象死在眼前，都无动于衷。
因为为了后代的生存，它们总是要选择最强壮的配偶交配的，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当然也有的妖族，一生一世只有一个配偶，永不变心。
但其它的亲情，似乎就不存在了。
青衣怪想起与自己一个巢穴孵化出来的兄弟姐妹，他早就忘记了他们，再相见也不会认得的。
人类却不一样，他们重视父母家庭兄弟姊妹儿女，甚至要超过他们的配偶。
不，也有将配偶放在第一位的。
青衣怪的心里有点混乱。他从来没有特意研究过人类的家庭。
因为那是摆在面前的，是所有人类社会中必须存在也都习以为常的东西。
但现在，他好像觉得不大一样了。
青衣怪从诞生了神智起，身边就早没有了父母，也没有了兄弟姊妹，同族的青鹤，也只是居住觅食在一起罢了。
就好像人类的社会，彼此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他忽然想要体会一下亲情是什么感觉。
为什么会让冷漠、残忍、自私的卓小妹，这么伤心。
青衣怪转过身。
卓小妹还躺在身后的地上，双眼没有焦距地看着天空。
他也跟着看看头顶，天是蓝的。
爆炸的硝烟都已经消失了，爆炸也让周围的妖兽都退避三舍。
当然，还因为他在这里，他暗暗释放了威压。
青衣怪又低头看看卓小妹，不知道为什么，他很不喜欢卓小妹这么躺着。
他习惯了卓小妹的衣衫整齐，温婉的样子，这样……
青衣怪转头，看到不远处的坑底掉落了一个储物手镯，储物手镯已经被炸坏了，一堆东西散落在周围。
他凭借着记忆抓过来一件法衣。
这件法衣卓小妹穿过，穿上很好看。
他将法衣铺在卓小妹的身上，挡住了她正在好转，却依然破碎的身体。
青衣怪坐下来，就坐在卓小妹的身边。
他想，若是另外一个人修在这里，会安慰卓小妹几句吧。
他想了想，发现自己并不想安慰卓小妹什么。
她只是受了些伤，这些伤无论是对化神修士，还是对人鱼，都不算什么。
几天之后就会完全恢复的。
再说，他已经给了她疗伤的灵药，还在她身边护法。
就不用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