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很是惊讶，冯征小小年纪竟如此了解人性；实在是匪夷所思。
可一想到先前他在宫宴上，提及自己被八大家欺辱之事，李斯又觉得合情合理。
“那么～冯议郎是认为赵高的嫌疑很大？”
冯征点了点头：“张先生不是说了吗？若是陛下卫队出了问题，那必然是黑龙卫中潜藏了六国余孽之人。”
“否则，咸阳城中多次出现刺杀行动，为何陛下都是后知后觉？”
按理说，皇城之中、天子脚下，应该是最安全、最不易被违逆分子隐藏的地方；为何会有违逆分子出现，并频繁发生动乱？
这不符合逻辑，再者，依今日嬴政的反应来看，明显就是刚得知的消息；所以他才会这般吃惊和动怒。
两位大儒博士被杀死在咸阳城，这传出去教儒家学子们如何作想？
嬴政怕也已经意识到，这废儒兴法的黑锅，他无论如何是都要背负了；遭受来自山东六国儒生们的谩骂，这感受可不好受。
关键是他还不能拿对方怎么样？动刀吧？民心不顺，忍了吧？又好委屈。
冯征此刻算是感受到了祖龙的不容易，无奈的与冯战对视了一眼，两人在心中回应彼此。
“陛下不容易呐！”
“是啊！倾尽所有为苍生谋福祉，却不得苍生的理解。”
“唉～我是越发讨厌那些六国余孽了！一帮眼界短小的乱臣贼子。”冯征心中暗骂着。
冯战则不以为意，心中回他：“他们配称为乱臣贼子吗？给祖龙俯首称臣、效忠祖龙的才叫臣。”
“他们顶多就是一帮反叛国家只为私利的违逆势徒。”
“大人———”突然有一家奴窜出，向李斯作揖：“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李斯眉头一蹙，略显不悦：“何事？”
家奴犹豫了一下，最后在李斯坚定的眼神下，选择了实言：“小公子那边出事了。”
李斯一听，脸色大变；骤然起身离开。
“你们聊！我先走了。”
几人目送李斯离开，继续着方才的话题。
咸阳宫，章台宫勤御书房里。
嬴政拽紧拳头，冷目直瞪着面前跪着的几人。未出言，威势便已叫跪着的人惊惧万分。
御书房外传来被杖责的人员，哀嚎的叫喊声。被廷杖十棍的章邯，唇色微白、额头上顶着几颗汗珠，行动稍缓的走了进来。
赵高与黑龙卫的五名领队，安静的跪在嬴政面前；个个都沉浸在惊慌之中，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就此激怒嬴政被治罪。
嬴政瞥了一眼脸色不大好的章邯，章邯虽是被连累，受了刑罚之后，却仍然坚守自己的岗位，进来御书房继续他的护卫工作。
想到黑龙卫近期的表现，嬴政心头的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他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声嘶力竭的咆哮：“朕素日里养尔等是做何用的？城中潜藏了这等势力，你们居然无人发现？朕要你们做什么？吃白饭吗？”
“先是儒博士遭行刺，未查出结果不说，现在就连两位大儒都被杀死了，你们才后知后觉跑来告诉朕？”
“尔等竟是如此替朕办事的吗？”
嬴政的声音如同一道道雷声，轰隆隆地砸在六人头顶。他们甚至能够感觉到，地面在轻微的颤动。
原是想找各种理由甩锅出去的赵高，见此情形也不敢再发言，只得在心里默默祈祷。
嬴政来回踱步，思虑再三，走到六人中间，一脚将其中一名黑龙卫领队踹翻，连同另一名黑龙卫领队一起撞倒在地。
即便如此，嬴政仍然觉得不解气。
“赵高！”
“奴才在！”赵高连忙趴跪在地上回应。
“你太叫朕失望了！”
闻言，赵高的神色立刻慌乱了起来：“陛下——奴才失职，是奴才错了！还请陛下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奴才断然不叫陛下失望。”
“哼！”嬴政一扯衣袖，摆脱赵高的攀扯，愤怒的一脚将其踹翻在地。
这混账东西！居然还敢攀扯自己？
嬴政恨不得将赵高当鞠踢出去。
“你还是专心辅助李斯教导胡亥吧！黑龙卫以后你就别管了！”
嬴政说着再次扫视了六人一眼，目光阴冷至极。
“责令，你五人各廷杖五十以儆效尤，赵高有失察失职之罪，廷杖一百！免去其黑龙卫首领一职。”
祖龙旨令一下，赵高整个人都懵了，身子瞬间绵软无力的瘫坐到了地上。
“喏！”殿外的护卫立刻入殿来，分别护在两侧，以防六人有任何过激行为。
五个黑龙卫领队三名识趣的起身向殿外走去，两名被踹的后知后觉的起身跟了出去；赵高还想再挣扎一下求得嬴政的宽恕，未张嘴就被嬴政的犀利眼神给瞥没了魂。
赵高最后是被侍卫们架出去受罚的。
嬴政无奈扶额，长叹了一口气。
“一天天的，尽給朕出幺蛾子。”他说着跌坐进椅子里。
一旁的章邯和盖聂愣是没敢出声打扰。
殿外依旧传来城防军十名值班将领，被廷杖的哀嚎声；嬴政的目光不禁冷冽起来。
“盖聂、章邯！”
“在！”两人连忙回应。
“方才最后出去的那两名黑龙卫领队…有关他们的事说与朕听。”
闻言，盖聂与章邯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地配合着彼此，开始讲述着关于那两名黑龙卫领队的事迹。八壹中文網
听完盖聂与章邯的描述后，嬴政整个人绵软的靠在了椅背上；神色释然的叹息了一声。
他起初只是单纯看那两人不顺眼，才上去踹他们的。哪能想到自己竟然误打误撞的，踹对了人？
这说出去他自己都不信！只怕是此刻赵高和那两名黑龙卫，在心底不知道得怎样神化自己呢？
估计三人都在猜测，自己是否已经知晓他们的身份了？
他不想打草惊蛇的，此刻怕是已经让对方怀疑了。
看着嬴政郁闷的样子，盖聂和章邯抿嘴强忍着笑意，再次对视了一眼。
他们自然也是想到了嬴政郁闷的原因，这才想笑又不敢笑的憋着。
盖聂倒没什么，章邯可就不好受了！挨了十杖本就忧伤，再一憋，他都怀疑自己会憋出内伤来。
想到自己对五名黑龙卫首领惩罚都是一致，嬴政也就没再郁闷下去。
至少自己凭直觉的言举，也凭直觉扳回一局。他惩罚几人都是一视同仁，应该不会引起赵高三人的猜忌。
倒是章邯，带领的黑冰台既然已经知晓扶苏夜访秦央府邸，却并未上报于他；这就令他很不高兴了。
打他十大板子都是轻的！
嬴政瞥向了一旁的章邯，眉头微皱：“今日不必你守着了！下去休息吧！”
章邯一愣，眼皮子猛跳。正欲出言询问，却被盖聂胳膊肘戳了一下。
他望向盖聂时，盖聂撇了撇头，示意他离开。章邯虽不懂其用意，但也没办法，只能照做。
“喏！末将告退！”
章邯离开后，嬴政望向静候一旁的盖聂：“盖聂！”
“在！”
“宣冯战来见朕！”
“喏！”盖聂应声行礼，瞬身消失在御书房内。
嬴政敲击着桌面，脑中飞速回忆与冯战见面的场景；情不自禁喃喃自语：“冯战！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李斯的后院处。
“此次出巡，陛下会带我兄长和徐姑娘前去。除此之外，依我判断，恐怕陛下还会带上赵高、秦央、章邯、盖聂，李斯、我爹等诸位大臣。”
张敏略感意外：“你不去吗？”
冯征摇了摇头：“我留下另有安排。”
张敏很聪明，立刻就明白了冯征的意思：“你是想说，此行祖龙可能并无太大危险！相反随行人员可能会被折损不少？”
冯征点点头：“正是！”
他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很多隐晦不能直言的话，他只要一点拨，对方就能立刻明白过来。
“如果赵高和秦央也过去，那么扶苏公子必然也会前去。除了章邯、盖聂他们可能暂时动不了，那么他们的目标就有可能是几位官员和令兄了。”
冯征再次点头：“依你之见，我兄长当如何规避这场浩劫？”
张敏顿了顿，继而道：“若是如此，令兄届时只需守护在陛下身边即可。”
冯征没想到张敏给出如此简单的答复，倒叫他有些失望了。
这些时日，他的眼皮一直疯跳，好像在预示着什么？可即将发生的、与兄长有关的事，无非就是祖龙出巡，他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次事情更危险的了。
见弟弟那般焦虑，冯战拍了拍冯征的肩膀；安慰道：“阿征！你莫要担心了。我的功夫你又不是不知道！自然不会轻易丢掉性命的。”
冯征无奈长叹：“哥！我这几日心神不宁的，总觉得出巡途中会发生不好的事！要不——你去向陛下请辞吧？咱不去巡游了。好吗？”
冯战听罢，一个爆栗敲在他的额头：“休要胡说！陛下的旨意我等岂可违抗？”
“无非是遇到些违逆分子，哥还不带怕他们的！让他们尽管放马过来！看我不弄死他们？”
冯战说着说着，浑身就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就连双目失明的张敏也感觉到了惊惧。
坐在其身侧的徐玉清脸色不由得一白：“好了！好了！你的杀气都快把我们给削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