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朝堂上一片哗然。
大臣们都没想到,治粟内史会说出这样杞人忧天的话来。
若有暴动,自有秦兵镇压;何况普天之下皆为秦土,谁不知秦人善战?六国已灭,还有谁敢再起风浪?
朝堂上人云亦云,唯有李斯冯劫和嬴政听出了郑俰的担虑。
郑俰看似杞人忧天的想法,实际直接戳中了大秦现状的要害。
秦以武定天下,以法治国,却没几个真才来兴民生;大秦说是百废待兴之际,可谁又是那兴民安国之才呢?
嬴政再次觉得心力憔悴,略感无奈。
他渴望人才,也愿意做个虚怀若谷的明君,可六国遗民和六国贵族都骂他是暴君,作为灭其家国的自己,他自然明白没几个有实才的人愿意追随自己。
何况朝堂之上的官员,都是功勋贵胄出身,他一时也不好动他们,那些有才之人想要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恐怕也是很难。
嬴政闭目不语,只是摆了摆手;郑俰便明了的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几个附议的老臣也跟着归队。
沉静片刻,嬴政再次睁眼,道:“这第三件事就是~五日后寡人将在宫中举办家宴,为寡人十八子胡亥庆生,届时,众卿可携家眷一同参加。”
“喏!谢王上厚恩!吾王万年!”
群臣再次叩拜,山呼万年。
大臣们这般称呼自己,嬴政怎么都觉得别扭。
他实在觉得王这个称谓太过低级,不够霸气;配不上他的功绩,可又不好明说。
见王上迟迟未喊众人平身,各大臣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李斯抬头瞟了一眼嬴政,恍然大悟:“王上!关于您封号一事,臣认为王上功盖三皇,三皇中又以泰皇为尊,王上可以泰皇自居。”
嬴政先是一喜,感觉李斯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深知他心所想;可就是他建议用泰皇自居,这个想法他不太满意。
皇字尚可,泰字微弱;泰皇也诠释不了他的威武霸气;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留下皇字为妙。
可这皇与何配方显霸气呢?他一时也找不到答案。
总不能叫大皇吧?听起来像骂人(暗示某邻居家的小狗)。
这也是他禁止官员唤自己“大王”的原因。
叫皇王?太拗口了。
王皇?好家伙!他都改姓了。
算了算了!此事暂且搁置一边再做定夺吧!
“皇尚可,泰不行。众卿再想想,还有无其他良字与之配否?”
嬴政说着起身:“今日的早朝便到这里吧!”
“喏!恭送王上。”
“退朝——”
“臣等告退。”
嬴政来到章台宫后殿的御书房,拿着李斯递交的竹简,开始与书桌上的地图对照;认真仔细参考着李斯的上书内容。
李斯的这套方案很是不错,至少在郑俰提出他的担忧之前,嬴政是这么认为的。
可细细琢磨郑俰的话,又觉得郑俰说得在理。
目前,大秦以战争强取豪夺他国的钱粮,来维持朝堂、军队的供给;可要想惠及民生,那就是天方夜谭了。
加上当下民生农作全靠天来收成,长此以往必定会闹饥荒引发民众暴乱。
郑俰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而是先见之明的预知。
“唉——”嬴政乏力的靠坐到桌上,很是无力的单手掩住一瞬浑浊的眼睛。
一旁的太监见状,也不敢吱声;小心翼翼地站在柱旁低头不视。
“你——”嬴政突然看过来,指着小太监唤道:“过来!寡人问你!若是你深陷困境无法解决时,当如何是好?”
小太监哪见过这样的突发状况,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王上恕罪!奴才不懂这些。”
“恕你无罪!且说来听听。”
小太监身子一僵,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嬴政一眼;正巧撞见嬴政看着自己,三魂七魄吓得都散去了一半,赶忙趴在地上不敢动,怯怯道来:“奴、奴才只听说过困乏时,出门走走散散心,会有意外的收获,人也会精神许多。”
嬴政一惊,轻笑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想来,他也许久未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你去给寡人弄件便服过来!顺便将王胜和章邯叫来。”
小太监支支吾吾地不敢行动,毕竟王上临时起意要出宫,可是因他提的建议才下决定的。
万一王上出个什么意外,那他是万死莫辞啊!
“嗯?还不快去?!”嬴政怒吼,最烦这种磨磨唧唧,办事不利索的奴才了。
小太监吓得赶忙起身离去,临门口处被嬴政唤住:“等一下。让章邯和王胜换便服来见寡人!”
“喏!”小太监回应着离开了。
“末将参见王上!”章邯与王胜换了身便服,赶忙来到御书房。
“平身吧!”嬴政此时换好了便服,转身望向俩人。
“喏!”章邯与王胜起身,顿时就被嬴政的便装给惊艳到。
俩人护卫王宫多年,头一次见嬴政穿便装;即使是再简单朴素的衣服,穿在嬴政身上也时刻透露着一股高贵、雅正与霸气;尽显男儿阳刚俊美的魅力。
这或许就是王者得天独厚的魅力,以及举世无双的天子气质吧?
“走吧!随寡人出宫走走。”
“喏!”
一主两臣一仆,行色匆匆的出了王宫。
咸阳城,东街市集里。
冯战和冯征乔装易服了一番,闲逛在街上。
俩人原是想直接出门逛逛,顺带去办理田产房契的交接手续。
可一想到南城外的那块地产,是他二人从王绾手中诓来的,俩人就只得乔装打扮出门了。
“哥!这古代的市集和咱们那儿~好像没什么不同吧?除了来往的行人穿着古装,都是一个鼻子一张嘴的,没啥好看的。”
“那也总比在家待着看一棵树强吧?”
冯战翻了个大白眼,说。
“那倒也是。”冯征说着,目光不停游走在市集里的每一处。
猎奇心理促使着他尽往人多的地方钻,冯战无奈摇头,紧随其后。
“哎!哥!快过来。这里有蒲扇卖呢!”冯征兴奋地冲冯战招手,想到昨夜好几次被热醒,冯征一口气买了三把蒲扇。
刚掏钱,一个人影晃过;冯征手上的钱袋就被抢走了。
冯征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哥哥冯战一脚将个青年踹倒在地。
这下可把所有人都给惊得散开了。
冯战一脚踩着那人的胸膛,一把夺过他手中冯征的钱袋,愤愤道:“王都城里,天子脚下,你居然还敢明目张胆地抢钱?是不知道大秦律法的严苛呢?还是你长了颗熊心豹子胆,知法犯法?”
冯征赶忙过来,接住冯战扔给自己的钱袋;将蒲扇的钱付了,转头就是对着那人一顿拳打脚踢。
边打还边骂:“教你抢小爷的钱?活得不耐烦了吧你!你说你一个年轻人,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不找份活儿干,学别人偷抢?你要是懒,小爷我帮你活动活动筋骨。”
“打得好!就该这么治这种人。”围观的百姓纷纷表示支持。
那人被打得嗷嗷直叫,冯战一把拧起他就准备送官。
东街西侧的主街道上,一辆略显华丽的车撵停在了围观人群外。
便衣的章邯骑马来到车撵窗前,向窗内的人汇报着事情。
“主上!前方有人闹事,围观百姓挡住了去路。”
“解决了!直行。”嬴政头也不抬的看着手中的竹简,简单干脆的命令。
“喏!”章邯毫不犹豫地应声离去。
冯战刚要将贼子拧走,就听见一人朗声问道:“前方何人?为何在此闹事?”
“嚯!好家伙!来了个行侠仗义的?”冯征饶有兴趣地顺声望去。
见是一个手持利剑的便衣青年,浑身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