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暖动作一滞,随即唇角漾开一抹浅笑。
也许,席遇这是彻底想通了?
“还是这身更衬你。”
姜暖系好安全带,偏着头看向自己身边的男人——她承认,自己还从没这么认真地打量过席遇。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或许在今天这顿饭之后,这种脆弱的,不合理的关系将不复存在。
“真的?”
“你得相信设计师的眼光。”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和感叹声中,红色的法拉利一个漂亮的甩尾,扬长而去。
到了席遇挑的地方,姜暖嘴角抽搐,“龙城酒店,就这?”
真不是她挑剔,放在几年前,这样的地方还算是拿得出手。可这些年,不管多高档的餐厅,她都一一领教过了。
对于这种家门口的普通五星酒店,已经没有多大兴趣了。
“记住你这句话,”席遇开了车门,“我第一次来海市的时候,你们就在这个地方设的宴。”
姜暖想起来了。
席遇劫了傅司言的一批货,却反过来受到傅司言的要挟,最后不得不大老远从z市跑到海市,受这份委屈。
当时,他们纯粹是欺负席遇是外地人,压根就没想用多高的规格,来招待这么个歹毒的小人。
可如今,席遇在海市已然待了这么多年,再选出这种地方来,不是为了报仇,就是吃个情怀了。
姜暖无奈地摇头。
从她看到席遇这身打扮的一刻起,她就隐隐意识到了他的真正目的——道别。
东夷之行前的道别,兴许只是个说辞。他真正想做的,大概是和心中那段未完的感情做个道别。
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
她意味深长,看向席遇。
正好与席遇眸中闪烁着的光点,撞了个正着。
进入最顶级的包房,姜暖和席遇坐了正对面。
“放心吧,知道你口味挑,特意约的m国的厨子,就用个地方。”
两人中间是一张宽约两尺的桌子。
“本来说好了是我请你吃饭的,没想到,反过来还要你替我想着。”
席遇没说话,只笑了笑,拿起服务生端来的酒,给姜暖倒了半杯。
“就这些,别喝多了,度数不低。”
说着,又给自己添上满满一杯。
他倒完酒,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将自己的杯子与姜暖的杯子靠在了一起。
姜暖迅速伸出手,拿起杯子浅饮一口,将杯子放在身侧。
这场无声的较量,已然说明了一切。
席遇再度灌下一大口酒,苦涩辛辣的味道在舌尖打转。
这么多年,他追也追过,等也等过,现在更是用了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试探过。
他是私生子,得到的一切全靠自己拼了命地争。所以他一直相信,夙愿未成,只是争得还不够。
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和失望,都在告诉他。不是他的,他争不来。
“姜暖,”他的尾音有点颤,或许是酒喝快了,呼吸也不太稳,“你真的认定傅司言了吗?这辈子就他了?”
姜暖正准备去夹菜的动作一顿。
她放下筷子,抿抿唇,“我不想骗你,更不想骗自己。”
“我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我更喜欢现在这种生活。如果没有意外,下半辈子都不想改变了。”
自姜暖回来之后,他很少直截了当地询问,关于感情的问题。
甚至姜暖主动说起,他也会打断。
现在终于得到了答案,反而有些释然。
早就预想了千遍万遍的结果,其实并不难接受。
偌大的餐厅包间里,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姜暖攥了攥筷子,勉强挤出一个笑,“你这次要去多久?”
“年前应该回不来。”席遇也缓了口气,不怎么肯吃菜,一杯接着一杯自己灌自己。
过段时间,没准傅司言也得去。
席遇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
但现在的气氛,提起傅司言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那,祝你顺利。”
“我顺利了,你家那位就不太好过了。”
姜暖没听出席遇的弦外音,只当他是在别扭,无所谓地耸肩,“那是你们两个的事。”
这顿饭吃得并不轻松。
每一句“不经意”的询问,似乎都暗含玄机,得细细思索一番,才不会着了道。
两人不同身份,不同领域,起码算是朋友,自然从来没正式交过手。
姜暖第一天知道,原来席遇聊起天来也能如此难缠。
她放下筷子的同时,席遇面前的两瓶酒,已经一滴不剩。
“回去吧,”席遇站起来的时候,身体蓦然一晃,狼狈地扶住桌子,用胳膊撑着勉强站立。
“你行不行啊?”
姜暖吓了一跳,也跟着站了起来,下意识伸手扶了他的胳膊一把。
“我没事。”
席遇垂眸,一把拉过姜暖,“我们,还算朋友吗?”
傻子。
“你乐意,就算。”
她欠了席遇很多,包括整整四年的等待。
这些情,是她这辈子都没法偿还的。
她只能坦然,在情理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多补偿他一点。
“那就穿上,冬天了,冷着呢。”席遇单手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强硬地披在姜暖身上,“王森在楼下,让他开我的车送你回去。”
“那你呢?”
席遇一呆,随后完全不在乎地一笑,“有点醉了,今晚就住这家酒店,省得给你惹麻烦。”
要是让傅司言看见,他醉醺醺地送姜暖回家,不知道还要气成什么样。
既然说好了放手,哪里还有耍这种无聊手段的必要呢?
姜暖鼻子一酸,迅速偏过头,快速地眨着眼。似乎这样,就能把眼眶里晃着的泪水吸回去。
她走到包间门口,却再一次被席遇叫住。
“姜暖,今天走出这道门,我们就只是朋友了。未来的日子里,我也会恪守做朋友的底线——我席遇说话从不算话,除了对你。”
“但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一定比你的任何一个朋友,都更舍得帮你。所以,尽管来找我。”
姜暖背对着他,轻轻点头。
席遇就像是一匹绝境中的孤狼,靠拼命的撕咬,为自己杀出一条活路。
她不会像当初劝宋译一样,劝他等一个合适的人。
因为她清楚,他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一旦选定,就好像被命运绑定了,兜兜转转,挣扎反复,依旧是在原地踏步。
总有些人,漫长的一生都要独自度过。以他那样高傲的心气,哪怕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爱错,也非要一条路走到黑,怎么会去接受其他人?
姜暖猛的回头,席遇似乎在无声地说着什么。
“暖暖,你只管走,我看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