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回家，应该跟爸妈一起吃吧。”
董青刚来到男生屋，一把掀开门帘：
“你们呢，谁在家吃饭？”
“我们都在家吃。”
等他一出去，陈鹤小声提醒大家：
“都消停点啊，老大今天气儿不顺。”
付浩在旁边唉声叹气：
“你们发现没有，自打老大开始做饭，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天天起范儿，拿着劲儿。”
杨柳满脸嫌弃，很不服气：
“算个屁老大？整天装腔作势，稍微不乐意就下绊子，不是菜做咸了就是饭糊了。”
付浩默默把碗筷准备出来，说：
“也许是靳子旭给房东的一千块钱，让老大不爽了。”
“他有啥不爽的？咱们哪个不是把他捧起来哄着？”
“你想啊，他每月赚800，咱们这些人里面，待遇最好的就是他。现在靳子旭把他比下去了，心里能痛快吗？”
“不就是失去优越感了吗？赚800就想当老大，这么算的话，我支持靳子旭当咱们老大！”
“是啊，他也太那个了！伙食费赚点钱就算了，还规定不准去女生房间骚扰。他可倒好，天天吃完饭去那屋聊天，美其名曰给她们指点人生。”
“什么指点人生，我看啊，就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想吃独食！”
靳子旭默默听完大家议论，只说了一句话：
“赚多赚少，都是个人的事，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有本事他也把我比下去！”
史津从来不参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拿出一张光盘。
“哎哎，都别比比了，看看我拿的啥？”
陈赫第一个凑上来，一脸猥琐：
“啥片啊？够刺激不？”
史津神秘兮兮的说：
“惊变！看过没？”
靳子旭突然想起，前世，1999年的最后一晚。
当时史津也拿出惊变，他俩在小黑屋里，胆战心惊的看完，过了一个独特的跨年夜。
尤其看到温碧霞与任达华那段激情戏时，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
在那个年代，惊变尺度之大，经典程度堪称五颗星。
温碧霞也从此成为靳子旭的启蒙老师。
里面的桥段几十年无法忘却！
没想到，这一世，依然是1999年最后一天，史津又把惊变拿出来了。
陈鹤的电脑虽然速度慢，但看碟还是可以的。
除了光驱噪音大点，没啥毛病。
“来来来，收费了，拿我这老头机看片，一次不得给五块钱啊！”
“给你大爷！”
“滚一边去，什么破光驱，动静这么大！”
“哎呦，各位爷，手下留情啊！”
陈鹤心疼电脑，坚持要帮大家播放。
他双手捧着光盘，小心翼翼擦拭上面的灰尘，再用嘴吹吹。
老实人付浩很警惕，拉上窗帘，轻轻把门关上，还上了锁。
大家刚看个开头，只听董青刚在厅里高喊：
“都滚出来，吃饭了！”
只见左首大屋，推推搡搡走出来五个男的，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
右首小屋只有于晴自己，“嘭”的把门关上，避免闻到饭香。
董青刚端着碗，站在大厅中央，莫名其妙：
“什么毛病啊？下次闻着味也得收费啊！”
第一次晚饭没有女生，董青刚不再顾及形象，对着几个大老爷们，开始说教。
“我告诉你们啊，别以为赚了几个钱，就觉得了不起，看看我，现在是主管，你们谁做到了？”
“这人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前你们总觉得我没存在感，可现在呢，就我升官了吧，一人之下，五……六……反正好几个人之上。”
众人低头扒饭，谁也不说话。
其他人是不敢说，史津不想说，靳子旭不屑说。
看在给大家做饭的份上，就当王八念经了！
“你们知道我多忙吗？公司离开我不行，各种签字，送货都要我亲自安排，回来还得给你们做饭，多不容易啊！”
杨柳实在听不下去了：
“老大，大家吃饭呢！”
“咋了，吃饭还不能说话？”
“不是，都知道你是主管，也不用天天说吧？”
“不想让我说，行啊，等你当上主管，我就不说！”
董青刚夹了一口菜，见靳子旭始终不发言，故意激他：
“我虽然赚的不多，才800块，可经理说了，等他走以后，店就归我管，经理让我做，你们谁行？”
“对了，靳子旭，你现在还是个销售吧？刚才一千块钱是不是工资加提成，全都给人家了？”
“唉，不是我说你，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留后路，生活费都拿出去了，这月伙食费怎么办？想过没有？”
靳子旭吃着饭，默默吐出一句：
“想过。”
“想过啥啊？我问你，还有钱吗？”
靳子旭轻描淡写的说：
“还有9000！”
董青刚愣了一下：
“你说啥？”
靳子旭重复一遍：
“我说，还有9000！”
说完，头也不抬，掏出9000块钱。
在董青刚面前晃了晃，拍在桌上。
董青刚突然有点结巴：
“这是……工资？”
靳子旭继续吃着菜，说：
“工作半个月，工资3000按天发，加提成共发一万。给房东1000，还剩9000，老大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了……”
董青刚眼睁睁看着靳子旭把钱收起来，瞬间傻了眼。
但他转念一想，又说：
“瞧你，赚这么多钱，要学会过日子啊，花钱不能大手大脚。我告诉你啊，得把钱存起来。”
有些人就是贱，当他找不到理由骂你的时候，就开始关心你，总之得找点说你的理由，才能显出自己！
除了史津，其他人都被靳子旭的9000块钱惊到了。
尽管已是90年代末期，但形容一个人有钱时，万元户的概念依然存在。
大家各自吃饭，但心里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先是杨柳：
“子旭，咋赚的啊，带带我啊！”
陈鹤保持一贯的中二风格：
“大爷，你缺小弟不，我骨骼惊奇，天生一副练武材料，当你当个保镖呗？”
说着，秀出身上可怜巴巴的肌肉。
杨柳拿筷子敲打，骂道：
“不知道排队啊，是我先说的！”
“哎呦呦，别打头，我妈就我一个儿子，打傻了怎么办？”
“就这德行还当保镖？”
付浩虽然没说话，但看董青刚的眼神明显有了转变。
董青刚装逼不成，还被反将，心里老大郁闷，闷声吃饭不再多话。
饭后，房东儿子找靳子旭。
来到院门口，房东儿子见周围没人，当即抱拳，声如洪钟，叫了声“哥”！
“你这是何意？”
“哥，刚才你们吃饭，我是身披重孝的人，不好上门打扰，只能等你吃完。”
靳子旭静静听他说着。
“人家说患难见真情，贫富见交情，你我非亲非故，今天的事，我崔勇铭记于心！”
原来房东儿子叫崔勇。
他的脸上依然挂着泪痕。
靳子旭安慰道：
“我也是手头刚好有点钱，表示下心意而已。”
“哥，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靳子旭。”
“靳哥，你叫我憨子就好，我爸说我长得憨，人也憨。”
“他一直教我做人有情有义，要记得对自己好的人。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憨子独特的外号，和他强壮如牛的体型倒是匹配。
将近两米的身高，靳子旭要抬头才能和他对话。
从憨子红肿的眼睛，靳子旭相信，他此刻是认真的。
之所以说此刻，是因为人在悲痛和狂喜时，总是容易许下承诺，或者豪言壮语。
但能不能做到，得看平复后的正常状态。
“憨子，别那么客气，咱们以后就是兄弟了！”
“靳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今晚得去处理妈妈后事，又是跨年，估计不能回家。”
“这是我的电话，以后有任何需要用到憨子的地方，就打给我。”
憨子走后，靳子旭坐在门口抽烟。
想到他的父亲母亲。
母亲因病去世后，父亲只出现过一次。
从此就渺无音讯，不再管他和奶奶，那年他六岁。
有几次，他会问，爸爸呢？
奶奶只是叹气，说他是个自私的怂人。
除此之外，不再多说一句。
靳子旭身上是带有江湖气的，只是前世太过谨慎，没显露出来。
这一世，他身边接触的几个人，史津，石头，龙泉，都是讲情义的人。
还有刚才的憨子，目前看，似乎也带些江湖气。
也算是同类吸引吧。
还有二十分钟，就是2000年了。
小卖部灯火通明，准备24小时营业。
靳子旭决定打个电话。
“喂，谁呀？”
听筒里响起悦耳的声音。
“是我。”
对面顿了顿，有些惊讶：
“老流氓？”
“哈哈哈哈，我不叫老流氓，叫靳子旭！”
“拉倒吧！就是老流氓，找我干嘛呀？”
“没事儿，听听你声音。”
姚芊芊不信。
“好吧，其实今晚跨年，我想跟最特别的人一起度过。”
姚芊芊故意装傻：
“咦，谁是最特别的人呀？”
“你猜？”
“我最讨厌猜谜语了，你要说就直接说！”
即使隔着电话，靳子旭也能感受到对面的情绪。
“好好好，特别的人正在跟我打电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