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乐站在一旁,细细听着她们的对话,听了一个大概,其中的细枝末节仍不清楚。她稍稍退后一步,向阴十使了个眼色,示意该动手时便动手。顾乐的举动尽收殷孚眼底,她抢先一步道:“三位想动手?”
顾乐的手运转着非悦,听殷孚如此说,她运力的手稍稍停住了,她道:“虽不知你与何姑娘有什么样的纠葛,但你取魂还魂这是事实,这样,阴界确实要请你去喝杯水酒了。”
殷孚眸中没有杀意,她道:“我还不想和你动手,再等两个时辰,你们不是还有三位道友吗,去和她们集合,这样你们胜算会大些。”
话音刚落,殷孚转身,消失在黑暗中。殷孚前脚走,何言庆后脚跳起,她语气急促道:“你们快走,你们三位道友,追一个黑影去了,没有危险,你们现在就与她们会合,然后离去,永寿城的事你们别管了。”
何言庆三番五次阻止顾乐插手永寿城的事,顾乐有些不耐烦了,她按耐着,思量片刻,认真道:姑娘,你可能对我们并不熟识,我现在认真地给你介绍一下。”
顾乐来回踱步,她走到阴十与白噬身旁,细语道:“都给我昂首挺胸,站出气势来。”
白噬和阴十正气凝神,挺直腰背。顾乐一转脸,笑嘻嘻道:“这位是长华虚酌的师弟,长华人人见他都要弯腰。”
“他。”
顾乐指着阴十道:“阴界百年阴翳,魂魂见他都低头。”
“咳咳。”
顾乐心虚地咳嗽两声。何疯子半信半疑道:“当真。”
顾乐道:“当然。你快与我们说说你打什么赌了,可有胜算,赢了殷孚真的会自毁阴魂吗?”
何言庆盘腿坐下,她抬头看着墙上的烛火,烛光在她瞳孔中闪烁,她缓缓道:“几百年前,还是永寿村时,劫匪来袭,殷孚作为永寿村的将军,为了保护村民,她与劫匪周旋,奈何寡不敌众,最终不敌。就在村民无望时,劫匪的领头看上了貌美的殷孚,想要用她一人来换取全村的性命。殷孚一向自傲,自是不从。她宁愿战死也不会屈服在劫匪身下。然而,村民为保平安,在殷孚的战酒中下了蒙汗药,把殷孚送到劫匪面前。当殷孚酒醒,她勃然大怒,她知道她一生守护的村民居然背叛她。知道真相的她决定将计就计,向劫匪提议办席,酒席下,殷孚把所有人迷晕,放了一把火。在那场火中,她与所有村民一起,葬身火海。殷孚死后,怨魂不散,她把村民的魂摄入其中,然后日益壮大。如今的永寿城就是殷孚的杰作,城中有一半的人,他们都已身死,他们强行霸占新生身躯,然后重生。”
何言庆沉重地叹了一声,继续道:“至于赌局。那就要从几年前说起。那时,我父亲身患恶疾,已经药石无灵了,那是我唯一的血脉至亲,我不想轻易放弃。我四处寻医,终于在打听中得知,原来一直庇佑永寿城的将军有永寿的方法,知道后,我高兴坏了。后来,我几番奔波,才知道所谓永寿的方法根本就是邪术,我没有给啊爹用那种方法,最后他离世了。”
何言庆扯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道:“我相信啊爹会和我做同样的决定。”
白噬拍拍何言庆肩膀,温和道:“会的。”
何言庆深知现在不是哀伤的时候,她理清思绪道:“在得知殷孚生人入魂,破坏阴界秩序后,我四处阻挠。我频频阻挠,殷孚认识了我。她知道我为了道义,拯救那些无辜的性命,可是对于殷孚来说,道义是她一生深恶痛绝的事,她曾为了大义,拯救村民于水火,可换来的是什么。因为村民的背叛,所以她不信世间有恩情。她也想告诉我,我做那些事只是徒劳,换不来城中百姓丝毫感谢。正因如此,有了那个赌约。赌约三年为期,她以失窃为名,把城中的百姓送上断头台,然后我前去营救,时间久了,他们便会因我的救命之恩感谢我。擒拿,营救,持续了几年,直至今日。两个时辰后,她便会召集城中的百姓,告诉城中百姓,她要屠城,但只要百姓合力把我杀死,他们将不必身死,她要以我一人的性命换全城的性命。如若他们当中有一人反对,便是我赢了。殷孚想要看看,百姓是否会因为我多年的救命之恩而护我周全,还是如同当年她的结局一样,为了所谓的大义把我牺牲。”
黑夜静谧,烛火昏暗,偌大的土坑陷入寂静,在这是非人性中,谁都无法评判对错。良久,阴十松了口气道:“救人也要量力而行,这个赌约如若不应,也是可以的。毕竟别人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
何言庆摇摇头,道:“起初,有人上断头台,我定会义不容辞地去救,可久而久之,便知道这根本就是在戏耍我。我不愿被戏耍,也不想这个可笑的赌约继续下去。有一次,殷孚用同样的套路把一位男子捉上断头台,这一次,我不再营救,我觉得殷孚始终想在永寿城展现仁义的一面,不会轻易在她的城民面前滥杀无辜的。可是………”一阵晚风拂过,坑上的红蜡熄灭了几只,红蜡熄灭,坑上一角霎时陷入昏暗,如同何言庆的眼眸。接下来的故事,顾乐也能猜出一二。那位男子最终在断头台上丧命。那位男子丧命后,何言庆不敢轻易错过任何一次的擒拿,被迫应了那个赌约。几人默契般陷入了沉默。最终还是顾乐打破僵局。她道:“这个赌约有可能赢吗?几成?”
“…………”白噬嚷嚷嘴,想要道些什么,他嘴唇微张,接而闭上,片刻后最终道:“这世间最是人心不可测,顾姑娘。”
阴十道:“啊乐,你这想法不切合实际,先不论永寿城有一半都是殷孚的人,他们受殷孚的功德古惑,早已善恶不分,如今怎会轻易扬善。再者,我们不能把性命压在一个赌约上面。”
“那该如何。”
顾乐有些泄气,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往上看,只觉上面烛烟迷漫,涩得睁不开眼。她用力摇晃着脑袋,恍惚道:“要不我们先上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