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感觉告诉我,那肯定是个……是个人,死去的人。“弄不下来啊。”
老巴扒着树干,满心的不情愿,不过还是继续朝上爬了爬。我看着就想吐,脑子里能折射出尸体高度腐败之后的样子,心一下子毛了。老巴嘴上啰嗦,但做事真能下得去手,直接在树杈下方一通捣鼓。噗通……骤然间,那团卡在树杈中间的影子,被老巴硬捣鼓下来,直接从树杈噗通落地。随之,我的猜测进一步得到了确凿的印证,在狐狸手里那把手电的照射下,我很清楚的看见,这团影子果然是一个人。这个人不知道死了多久了,衣服和腐败的机体粘连在一块儿,不过勉强还能分辨出,那是一件非常结实耐用的登山衣。登山衣的所有商标都被取掉,这说明,这个人应该是个老手,无法从他身上任何细节里猜出他的来历和身份。尸体烂的一塌糊涂,面目全非。但是捏着鼻子靠近一点观察,一眼就能看出,腐烂的尸体的头发,还有胡须,都是棕黄色的。毛发是个很显著的特点,这么一丁点特点,立即让我们判断出来,这不是中国人。老毛子?我随即就萌生出一个念头,因为这个事件里,唯一参与进来的外来势力,只有老毛子。“这人是什么身份?”
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一下子就想起当时在巨石古城的时候,被附体的医生,还有那个斯拉夫巫师,可以说,这也是我心底的一块阴影,挥之不去。“你问我,我去问谁?啥粗活累活都是我干,最后我还得给你们下结论?”
老巴从树上爬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和树皮渣滓:“怎么,你是想让我问问他?”
我不跟老巴胡搅蛮缠,这个人的随身物品,已经不用再去搜了,能查找的线索肯定提前被对方遮蔽。依照队伍行动的习惯,唯一要查明的,就是他的死因。只有知道了死因,才能让我们做好预防准备。但尸体烂成这样,我们又不是专业的解剖师,无法判明尸体具体的死因。尸体肯定是直接死在树上的,这是个很奇怪的疑点。“他应该随身带着枪,但是枪没了。”
狐狸在尸体的身上,翻出了一个弹匣,我对枪械不懂,狐狸和老巴接触过枪,不过高端枪支,他们也不认得,弹匣里的子弹狭长,外形区别于普通的枪支子弹,多半可能是狙击步枪子弹。老巴和狐狸在讨论着尸体为什么会死在树上,但过去的事情,没有任何旁证,就无法准确的下一个定论。讨论来讨论去,他们只能认为,这个疑似老毛子的人,或许和我们一样,在这里露营,出于安全考虑,他爬到树上,结果就死在了树杈间。“事情有点吊诡啊。”
老巴砸了咂嘴,他和狐狸不是刚出道的青瓜蛋子,两个人经验丰富,感应也很灵敏,按道理说,尸体烂成这样,那股尸臭味在林子里聚散不去,只要踏进一定范围内,就会被他们察觉。然而事实证明,老巴和狐狸压根就没有什么感应,甚至坐在了挂着尸体的树下,还是一无所知。我的心不稳了,我一直都认为,跟老巴和狐狸在一起,最起码能保证基本的安全。可是实在没有想到,连他们也被蒙蔽,这隐然说明,在之后的路上,或许再发生类似的情况,俩人会失去提前判断的能力和机会。想着想着,我的脑子动了动,当初在进入唐古河的时候,也有一片稀疏的山间林子,那片林子里,同样有死在里面的人。那些人很有可能是被怪孩子还有店主老头儿联手杀掉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他们进入唐古河。这个老毛子的死,也介于此吗?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袋好像一下子开窍了,我甚至能联想到这个老毛子死之前的一幕。他在穿行这片老林的时候,一定遇到了什么危险,有很可怕的东西在追击他,为了摆脱追击,同时也为了击杀追击者,老毛子带着枪爬到了针叶茂密的树杈上,居高临下,一旦追击者进入他的视野,就会被无情的枪杀。现在,我还无法确认,追击老毛子的,究竟是人,或者是什么东西。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追击者”的可怕程度,超过了老毛子的想象,即便老毛子藏身树上,而且带着高精度杀伤力巨大的狙击类枪械,可他还是直接就死在了藏身的树杈中间。我感觉出奇的冷,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那个深沉人告诫过的,包山有危险这句话的含义。我们实在从尸体上面再查不出什么,只能被迫把他给埋起来。因为我跟老巴说过当时在巨石古城的经历,所以老巴心里有点发憷。“兄弟,你要知道一个道理,冤有头债有主。”
老巴一边挖坑,一边就跟尸体嘀咕:“谁杀的你,你比我们更清楚,我们就是路过的,好心把你从树上弄下来,又好好把你给安葬了,我一直都是吃斋的善人,求你别跟着我,别破坏了中俄人民多少年建立的深厚的国际友谊……”尸体很快就被掩埋了,这之后,我的情绪变的有点复杂,说不清道不明,总是觉得心里好像扎了一根刺,很不舒服。三个人都没什么睡意了,勉强轮流打了个盹,等到天还没亮,直接就起身赶路。地图上,到包山是七十公里的直线距离,但是真正走起来,曲折的道路和连绵起伏的山峦以及林区,把直线距离至少拉长了三分之一。路很难走,碰见错路,还要绕回来重新走过,一天下来,有时候只能行进十来公里。后面两天,一直没什么事情发生,到了第四天,我们和往常一样在林子里找了个地方露营。狐狸和老巴都非常小心,俩人必须保持一个处在清醒的状态。但是在这种地方,根本睡不踏实,不到凌晨就不会有睡意。我跑去捡了柴火,篝火一点燃,熊熊的火就冲淡了刺骨的寒意,暖融融的,这大概是我们唯一能够拥有的享受。狐狸和老巴都没什么,围着篝火说着闲话,才减轻心理上的负担。但我坐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哪儿不对劲,篝火炙烤着脸庞和身躯,身上热烘烘的,可是屁股下面一直很凉,暖都暖不热,好像有股说不出来的阴寒的气息。“不行。”
我越来越难受,起身把篝火给扑灭:“不能在这个地方过夜。”
“怎么?”
“不知道,反正不能在这儿过夜。”
我也解释不出来为什么,但我相信自己的感觉,绝对不能逗留。我也不管老巴愿意不愿意,收拾了东西就走,他们俩人就没再多问,因为他们也知道,有的人可能没什么经验,不过直觉却出奇的准。所以三个人抹黑又朝前面走了最少一公里左右,才重新找到了露营地。我又去捡了柴,把篝火点起来,转移了这么远,那种阴森森的寒意,果然就消失了。篝火燃的很旺,整个人都暖和了。我们人少,不能带太多沉重的罐头类食品,还是老巴硬塞了几个牛肉罐头,趁着暖和,拿出来两个在火上加热了分着吃。温暖的火,烫嘴的肉,我一下舒坦了,吃饱喝足,眼睛就发涩,很罕见的早早的生出了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