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我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声音的同时,就在努力的从记忆里搜索这声音是否留下过印象,这是个很陌生的号码,同样也是很陌生的声音,我确定以前没有听过。“你的,快递,到了。”
电话里的人温文有礼,很耐心也很认真的跟我复述了一遍,我简直要忍不住相信,他真的是一个快递员。嘟嘟嘟……我还没有再继续说话,电话就挂断了,我胡乱穿了件衣服,打开卧房的门。二叔家是我们这边很标准的那种农家小院子,三面房,一堵墙,围出一个院子。天已经亮了,在我推开房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小院的中央,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长方形的箱子。箱子是黑色的,将近两米长,一米多宽。我打了个哆嗦,可能是矿洞里那只银色箱子给我留下的阴影太深,我现在对这种长方形的物体有种戒备和警觉。我有点纳闷,还有点吃惊,院子的院门是从里面顶死的,这么大一个箱子,无声无息的就出现在院子里头,而我却没有任何察觉。这个,就是刚才电话里那人所说的,快递?我从门边慢慢走向这只箱子,走近了几步之后,我才发现,这只箱子可能不是黑色的,只不过在箱子外面蒙了一层黑布,我的视力还没有彻底复原,距离稍远,视线就会出现一定的误差。在我还没有完全靠近这只箱子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气味,气味非常非常淡,只是乡下的清晨,空气清新的和水洗过一样,这股淡淡的气味在院子里弥漫,丝丝缕缕的朝鼻孔里钻。这是一股很奇怪的气味,臭臭的,里面又夹杂着莫名的异香,反正混合在一块,让人感觉特别的不舒服。“快递”已经送过来了,送来的过程非常离谱,我试探着抓住箱子外面所蒙的那层黑布,心里说不出的犹豫。毫无疑问,把箱子送过来的人,肯定是想让我看到这只箱子,如果我打开了箱子,那么就等于又一次无形中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没有自己的一点主动权。但再换个角度想想,即便我没有主动权,还有别的选择吗?对方直接把东西送到我的住所,就说明他们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我现在可以强忍着不看这只箱子,可是以后呢?我咬着牙,把箱子外面的黑布扯了下来,黑布一扯掉,里面露出了一个用粗糙的木板钉起来的箱子。不管从形状,还是大小来看,这个粗陋的木箱子,都像是一口棺材。木箱子的两边,各有一排小指那么粗的窟窿,猛然看上去,这两排窟窿会让人猜测,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但我的脑子好像在这时候反应的特别快,就想了一下,头已然开始发晕,脚底板的凉气嗖嗖的朝上乱窜。箱子是密闭的,我的预感告诉我,箱子上的两排窟窿,似乎是用来透气的孔。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箱子里的东西,是活的!我被前几天所发生的那些事搞的有点草木皆兵,一想起这些,就忍不住的想朝后面退。然而仅仅退了一步,木箱子的一面哗啦就塌了,装在箱子里的东西,随着木板的倒塌清清楚楚的呈现在眼前。这一刻,我简直要疯了,箱子里所装的东西仿佛带着强烈的冲击力,透过双眼不断的刺激着我的神经。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口箱子里,装的是一个勉强还能被称为“人”的东西。它有四肢,有躯干和头颅,有人的轮廓,但它烂的和一大滩黑乎乎的膨胀的海绵一样,散发着那种让人隐隐作呕的气味。我只觉得浑身上下发痒,从皮痒到了骨髓里,这只箱子里装的,就是一团长着四肢的烂肉。更可怕的是,这团“烂肉”,明显还活着,他的脸完全烂光了,浓稠的粘液在溃烂的皮肤和肌肉组织间轻轻的流动,五官几乎无法分辨,只有眼眶里的两颗眼球还在慢慢的转动。这还是一个“人”吗?这个人生命的顽强超乎寻常,已经变成一堆烂肉了,还这么坚强的活着,人的求生欲望很难想象,我想不出来是什么东西让这个人坚持到了现在。这些问题可以不考虑,但我必须得知道,是谁把这滩“烂肉”送到了小院里?对方把他送来,又有什么动机和目的?这滩“烂肉”就躺在木板钉成的箱子里,那双在溃烂的皮肉中转动的眼球,以一个很诡异的角度朝我瞥来。他虽然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我从他的目光里,还能看出正常的理智,我想,他还存在思维。“你?是什么人?”
我试探着原地蹲下来,因为我暂时察觉不出对方目光里有什么敌意,但他真的太吓人了,我没勇气离的很近,隔着最少三米远:“能跟我说说吗?”
“如果……你不去沙河子……你……”这个人的眼球就那样斜斜的看着我,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仿佛带着腐败臭味的沙哑的音节:“你也会变成我这样……”我的头嗡的一声就胀大了,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而且无法挣脱的圈套中,我怀疑“父亲”半夜打来的电话是冒名顶替的,所以才产生了猜忌,才会考虑要不要去沙河子这个地方,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根本就没有说出来。可这个想法一出现,“快递”就送到了。暗中操控这一切的人没有给我任何警告和威胁,但这个“快递”本身就是最大的震慑,如果我不去沙河子,我也会变成他这样?要是真变成这样,我宁愿直接去死,至少还死的干脆利落一些。我不想屈服,因为我从来就不是一个情愿接受威胁的人,可能,我不敢真的去冒这个险,但我至少要试着反抗。“要是我变成你这样,还是不肯去沙河子呢?”
我慢慢挪动脚步,离木箱子还有这个人更近了一点,盯着对方的眼睛:“会怎么样?”
这滩烂肉一般的“人”不再说话了,他很艰难很艰难的抬起一只手,在自己烂的一塌糊涂的腹部轻轻扒拉了一下。说实话,我真看的要吐了。他在腹部那一片烂的无可分辨的脓血烂肉里,竟然扒拉出一个东西,他就捏着这个东西,朝我递了过来。“看看这个……你或许会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