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此时的老人有多么的像长发男人记忆中那个师父，可他的理智还是不断在提醒着他，面前这个东西不是他师父。
这个东西甚至都算不上是一个人。
他的身上全是怨念，带着浓浓的怨气。他只不过是一个杀戮机器罢了。
如果不是现在有姜忆在，并且姜忆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跟他沟通，并借助那四个人平复了这个东西身体里面的杀戮欲望，或许他们就会成为中国东西第一个要杀的人。
长发男人一直都是清醒的，他很清楚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什么情况，也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可是当老人看过来的时候，那种浓重的怨气和屠杀之意顺着那双眸子传递过来的时候，长发男人还是没忍住心中刺痛了一下。
他曾经最爱的师父是多么正义勇敢的一个人。
他明明实力这么强，却从来没有欺负过任何普通人。
他完全可以仰仗自己的实力，对前来寻求他帮助的人收取高额报酬，可他却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不仅如此，面对那些贫苦的人们，被生活所迫的人们，他甚至还会拿出自己的钱来补贴他们。
他并不是师父亲生的，而是一个被抛弃的孤儿。
当时师父收养他的时候，他正好遭遇了很多事情，被同门排挤，过的很是悲惨。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自怨自艾，反而更加乐观向上。
他到处赚钱，到处做好事，就算有时候自己的钱不够，也绝对不会
又出钱又出力，遇到什么事情都是那样的乐观积极的一个人，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让长发男人怎么能不心痛？
这可是他最敬爱的师父，他生前是多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死后会落的这么个下场？
长发男人在心痛的同时也有些不理解，不理解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师父。
可能连长发男人自己都没想到，他居然在这个时候红了眼眶。
老人似乎有些不理解这个人类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但他也只是刚刚生出智慧，现在还不太能理解人类的情感，正在努力消化着这些消息。
老人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他还没有完全学会人类的语言，只能用稚嫩的，不熟练的话语断断续续问道：
“你……为什么，看我？”
他的声音很是沙哑，带着老人独特的温和，瞬间就跟师父生前的模样重合了。
即便是去世了，即便是已经离开很久了，即便是被人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师父还是那么温柔。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长发男人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哭了出来，还是在旁边这么多人的情况下，不由有些臊得慌。
他擦了擦眼泪，一边在心中骂着自己是个蠢货，一边却又忍不住想要去看老人的模样。
老人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种复杂的情绪，一时无法理解，只能呆愣愣站在原地看着他。
他是还活着的时候就被抽取了灵魂，本来就跟普通的恶灵不太一样，他的灵魂里面是没有怨念的。
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的杀戮，他手上沾了太多鲜血。
即便是干净无暇的灵魂，也还是染上了肮脏的怨念。
现在又一次性吸收了这么多的怨念，还是最黑暗的那种怨念，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了什么。
这样肮脏的怨念，应该是感受不到这种奇怪的感觉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长发男人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几分……不忍。
是错觉吗？
长发男人不知道，但就算是错觉，那一瞬间的错觉也足以让他心头狠狠揪了一下。
好像有人拿着细长的银针在他的心口上一下又一下地戳着。
长发男人无法控制住自己，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朝着老人走近了一点，张了张嘴，却始终不敢喊出那两个字。
他在害怕。
他在害怕一切不是错觉，却又害怕一切真的是错觉。
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他都不敢面对。
他不敢面对这个他这辈子最愧对的人。
一滴泪悄然滑落，耳畔忽然响起的辱骂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愕然转过头来，发现短发女人正在怒骂姜忆。
但是姜忆只是不予理会，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继续处理着伤口。
他分明记得，刚刚短发女人的嘴巴还是被堵上的，现在却忽然放开了。
不只是短发女人的嘴巴，就连其余三个人的嘴巴也一起被放开了。
四个人的声音混在一起，吵的厉害。
本来参赛场地就十分空旷，这几个人又憋了一肚子的火，现在一吵起来简直跟菜市场似的。
甚至还带着回音。
让长发男人听的脑袋疼。
长发男人顿了顿，明白过来，这是姜忆在提醒自己。
不要过度沉溺在回忆之中，要记得分清回忆和现实。
长发男人沉默着垂下眸子，半晌默默伸手擦了擦眼泪，抬头看向老人。
“……师父。”长发男人的声音很是沙哑，还带着几分哽咽。
可他喊的很清楚，每一个字，都很清楚。
他目光恳切地看着面前的老人，希望他能给出自己一点反应，又害怕他真的给出自己回应。
在长发男人的注视下，老人缓缓皱了皱眉，用一种不解的目光看着他。
很显然，老人并不知道长发男人在说什么。
他已经不是长发男人曾经最敬爱的师父了。
长发男人低下头，额前的碎发落下来，在他的脸上撒下一片阴影。
没有人知道阴影之下他的表情是什么，也不会再有人在意了。
这个时候，喧闹的吵架声也停下来了，似乎是姜忆专门在给他好好思考的时间。
他明白的，他怎么会不明白呢？
他的身后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他，他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那些人杀了他的师父，将他的师父变成如今的模样，那他就要把他们全部抓起来，替师父报仇。
打定主意，长发男人抬起头，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老人，转头走到了姜忆身边。
“姜小姐，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开始行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