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安旭在北京呆到元宵过完,便启程回了*市。
直到他这次回来,夏文丹才知道,原来他生意的重心都还在*市,北京,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项目而已。
“要不,我这次也跟你回*市吧。”
临走前一晚,他难得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她端了盘切好的蕃茄放在茶几上,突然说。
他看了盘子一眼,没有说话。
只是给自己点上一支烟,深吸了两口。
如果说,这次回来,他有什么变化的话,除了比以前瘦。
他的烟瘾也似乎比以前大了许多。
除了吃饭睡觉,他几乎是烟不离手。
每天深夜看完电视,她沿着楼梯拾级而上,总能看到二楼的那个房间亮着灯光。
第二日,也总能看到简姐从房间里面端出满满一大烟灰缸的烟头。
有一晚她终于忍不住,推开他的门,淡淡地说:“晚上,别抽太多的烟。”
彼时他正坐在电脑前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敲击着键盘。
闻言半天才抬起头来,似笑非笑。
“我以为,你喜欢的,就是抽烟的男人,所以,我一直在努力……”
她气结,关门离去。
第二日,照旧看着简姐端出满满一烟灰缸烟头,有两个还袅袅地冒着烟。
夏文丹终于悲哀地发现,对于安旭,她是真正的不了解。
以前不曾了解,现在了解不了,将来,将来也许再没有了解的机会。
如同现在——
一支烟吸了一多半之后,他才扭回头来看着她。
“你回*市干嘛?
你二哥的生意重心现在都在这边,你大哥那边的家都散了,迟早也会搬过来,还有……”他喷出一口烟雾,“我以为,你在这边,可以更加方便地看望你的父母……”
“安旭……”她气得嘴唇发抖。
萧栋去年5月宣判之后,一直在北京服刑;夏秀君祖籍北京,去年萧慕风带着夏文丹过来时,把母亲的骨灰也一并带了过来,就安葬在萧服刑监狱的那座山上。
每逢周末,她和二哥都会去看看萧栋,顺便也去看看夏秀君。
她不知道他是何时知道了这些事情,又这么“恰到好处”地拿出来说事。
她原本是想好好地跟他谈一谈的。
如果谈得好,她愿意跟他回去,像个妻子对待丈夫那样对他。
可是,他现在不是她的丈夫,他是魔鬼!
“魔鬼”笑着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
“我的老婆,你不用那么生气。
我只是说个事实而已。
我明白,你更喜欢留在这儿,所以,何必勉强自己。”
说着,他绕开她,向楼梯那边走去。
他穿了件灰色v领毛衣,凸起的锁骨隐约可见。
只一瞥,夏文丹的心便颤了一下。
她叫住他。
“安旭,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他已和她擦身而过,听到这话也只是脚步滞了一滞。
他没有接话,只是再给自己点上一支烟。
烟雾升腾起来的时候,他继续向前走。
“安旭……”
“你爸爸的事,我爸爸正在想办法……”
他已经开始上楼,脚步也不曾停息。
去年11月的时候,萧栋在监狱中猝发过一次心脏病,差点要了命。
从此,她和她二哥就致力于“保外就医”的办理。
她不知道萧慕风找过他,可是,现在,看他的样子,他一定又以为她夏文丹是为着这事儿才找他!
“安旭……”她又叫。
他还是那个安旭,只用一两句话就会让她崩溃的安旭。
今晚,他们肯定没有办法再心平气和地谈。
可是,她还是想对他说点什么。
“对不起,我明天一早的飞机。”
他已上到二楼。
站在楼梯顶,俯视着她。
青烟袅袅,宛若一堵墙。
他转身,忽地又停住。
“我房间里有张纸条。
我想,上面的内容你也许会感兴趣……”
说完,不再停留,门“砰”然关上。
现在,他走了三天了。
她却没有进过他的房间。
她忽地有些害怕。
凭着她对他的了解,她怕最后那句话是个套。
从小,安旭就爱这么捉弄她。
可是,她的好奇心被他勾起来。
压都压不住。
她终于还是走进了那间房。
房间很整洁,整洁得像是没有人住过。
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就像从来没睡过人。
正是正午。
阳光斜斜地射进来,照在窗前的书桌上,悠悠地反着光。
夏文丹慢慢踱到书桌前。
正中的位置的确放着一张纸,用打火机压着,带着阳光的点点光晕。
只有一行字,并不是安旭的笔迹。
她一眼就看可以看完的一行字。
可是她的注意力似乎长久地无法集中起来。
她只是盯着那行字,呼吸渐渐急促,额上顷刻间布满细汗。
那,其实只是一个地址。
菲律宾,长滩岛,**疗养院
一两个月前,就为了这个地址,她错过了安旭的30岁生日;现在,它完完整整地摆在她面前,她却吓得连纸条也捏不住。
安旭居然都知道,他居然都知道!
纸条在手中第10遍被揉成团的时候,她的泪终于落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可是不哭的话,她知道自己一定会疯掉。
事实上,这两年,梦一般的经历已经基本把她逼到了悬崖边上。
只差一步,粉身碎骨。
现在,安旭,再来推了她一把!
整整一个下午,她都坐在那张书桌前面,捏着那张纸条。
她仿佛什么也没想,却又似乎什么都想透了想通了。
如果,命运如斯安排,她愿意,再赌一把!
傍晚的时候,她拨了民航的订票电话。
“一张菲律宾长滩岛的。八壹中文網
对,越快越好。”
可是还没等到夏文丹出发,她就遇到了程亦鸣。
那是第二天的清晨。
她还睡在床上,杨医生给她打了电话。
“你哥哥回来了,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过来看看他。”
很简单的一句话,她却费了好大功夫才回过神来。
然后,她迅速地起床,在找过几十件衣服之后,终于选了件玫红的大衣。
还顺带化了点妆。
他一直喜欢看她穿得漂漂亮亮的。
她不愿意让他失望。
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抖。
可是,真正站在他的床前,她的脸如花般绽放。
“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再理我了。”
她双手交叠紧攥着自己的包,眼光贪婪地在他的脸上停留。
他似乎胖了些,脸上少有的带着一丝丝红晕。
除了眼底有些青黑,他看上去基本是健康的。
“是你生我的气……”程亦鸣笑。
这几个字,他说得极慢,可是仍免不了带起一阵轻喘。
她已一屁股坐在床边上,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左手。
“三哥,你怎么了,你的手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针眼?”
不仅仅是针眼,他的每一根指关节都肿胀着,撑得手掌的皮肤发亮。
程亦鸣轻轻地笑,他很努力地想抓住那只手,只一小会会。
在菲律宾的时候,每当快熬不下去的时候,他就会命令自己想起这只手,和手的主人。
他不止一次幻想过重新握住这只手的情形。
可真正变成现实的时候,他才发现,居然连这点小小的愿望也成了奢望。
他的手指,弯曲不了……
“三哥,你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你到底有什么病,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疗养那么久……还不让我知道……”
夏文丹像是看穿了他,伸出两只手,狠狠地攥着那只手,有热的液体滴下来。
“傻姑娘,我没事。”
程亦鸣的嘴角很努力地向上弯,费劲地抬起右手,想去擦她脸上的泪。
她把头一偏,闪过他的手。
“你不要再骗我,我什么都知道了!”
程亦鸣一楞,声音嘶哑下去。
“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你病得很厉害,我还知道你不想让我知道你的病,所以你一直躲得远远的,还拿出angela当挡箭牌不让我靠近你……”夏文丹放任自己涕滂沱。
程亦鸣松了一口气,单手撑了床沿,让自己坐起来些。
“傻丫头,三哥的病都是老毛病了,不值得你这么心疼。
至于angela……”
她猛然抬起头来,“你不许说。
我什么也不想听。
今天过来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我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喜欢你就够了。
你就当它,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让我好好地在这里照顾你一段,好不好?”
她看着他,可怜兮兮的,“就这一段。
刚才我问过杨医生,他说你会好起来。
我保证,等你好完了,我就不再打扰你。
好不好?”
“丹丹……”程亦鸣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突来的咳打断,等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他却只看到她担忧的眼神。
“安旭同意吗?”
面对这样的眼神,他发现自己居然连拒绝都失去了勇气。
“他在*市。”
夏文丹忽然躲闪了他问询的目光,“我的事,我可以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