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石头的动作看在那小徒弟眼中无疑是一种强大的助力,终于将长久以来的郁气一扫而出,吼道:“师父!我为什么不能说?你在前线不也听到了?妖族何止一次跟天卫城沟通,控诉咱们人族的蓄意挑衅,苏尊也一次次对清虚天警告施压,可结果呢?换来的还不是变本加厉的侵略屠杀?我承认咱们有些人确实只为了打打秋风,可若没有清虚天的推波助澜,两族又何至对立如斯呢?!”
徒弟这话愣是将师父背后吓出了一层冷汗,因为在他眼中,这高阶修士很可能就是清虚天的人。可不知为何,听了这话的老石头反倒异常平静,只是轻声道了句他的没说错,后便缓缓松开了牵制住对方的手,并从百宝囊中取出一块中品灵石递了过去。“多谢相告。”
接过之后,这百脉境的修士一脸喜色的冲着二人连连抱拳,拉着大嘴巴的小徒弟便欲告辞,而青云想了想却是又问:“对了,你刚才说是受王清泉所召而非清虚天,这是为什么啊?”
顿住脚步,百脉境师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敬佩与钦慕的笑意,不过小徒弟却是连连撇嘴外加愤恨不平。“回这位前辈,王前辈多年前毅然放弃回归宗门,改为继续镇守此地,救下了不少修士与凡人,所以在我们这儿,他的威信极高。”
“嗯,他的名声我亦有所耳闻。”
“是的,王前辈更是将从其师处得来属于自己的灵石补给,无偿拿出帮助流离失所的散修,所以咱或多或少都受过他的恩惠,现在他有需要,且只是运送部分物资,我等自然愿意报答一番。”
老石头闻言则也问道:“可否告诉我,他命你们送补给给谁?嗯,若不方便那就算了。”
“不碍事的,日前清虚五子的丹兴前辈受命赶往前线,但中途遭遇伏击,王前辈和丹兴前辈师出一脉,自是免不了相互扶持,不过他近日有要事需赶往别处,我们便应承下征召,主动替他运送一些灵丹给养。”
“原来如此。”
青云点了点头,毕竟已经完成受命,他们愿意透露也很正常。“好,多谢二位相告!”
出奇的,老石头对于这两人的态度比对青云要客气的多,而他们怕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好说话的高人,不由得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在目送二人远去之后,青云勾了勾嘴角冲着老石头调侃道:“石老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现在你觉得究竟谁才是邪魔外道呢?”
老石头目光深邃,默然无语。复行数日,俩无业游民终于来到了曾经“宏伟壮阔”的乾钟城外,在当年某个土包子眼中。期间,小爷终于遇上了几个不开眼的流寇,修为最高者已经臻至五层元化,在不动用真灵之力的情况下,青云打的还是非常艰难,甚至可以说是几近丧命。老石头自然是优哉游哉的作壁上观,除却随手替其解决了一个欲图偷袭之人外,其余三四人,全靠青云一剑一剑慢慢耗死。在这些时日的相处中,他不止一次的警告过青云,那得自太古的剑法,其威能来历绝对远超所有人想象,让青云能不用就尽量不用。即便不得已,那也必须将敌人全部斩尽杀绝,否则一旦碰上识货之人再被其走漏消息,他多半会吃不了兜着走。“都是低阶修士,能有啥识货之人?万一遇上如您这般的高手,小爷我跑还来不及呢!”
青云嬉皮笑脸的敷衍道,对老石头的劝诫感激之余,信任感亦是在心中平添了几分。出乎其意料的是,老石头虽然对诸天幻剑百般叮嘱,但对自己利用藏锋吸取生魂之事却只字不提,这不禁让他心底又犯起了嘀咕:“不对啊,这老小子连我业力缠身的状况都能看穿,没道理不清楚我吸收生魂啊?”
当然了,他也没蠢到傻乎乎的去问老石头,小爷如此你可意见?也甭管这古板的老家伙是真的看不穿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青云乐得自在,否则真按照对方有些非黑即白的牛角尖性格,自己铁定被他除魔卫道了。凝视了一番城门内的热闹景象,青云不禁感慨道:“啧,乾钟城比我十几年前来的时候倒是繁华了一些。”
乍看街道以及房屋的坐落似乎并未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守城的士兵依旧是一些凡人,不过其中的头头倒是一名百脉境的修士。这犄角旮旯的乾钟城莫说凝神境,就连元化境的修士都不多见,灵光强盛到晃眼的俩人愣是差点将修士头头吓成了痴呆。最后还是在不明真相的凡人将士提醒下,修士头头这才颤颤巍巍的挪步上前,抱拳询问。小爷不记得当年跟着陈伯进城时遇到的是不是此人,但他依旧非常客气的递上了一块身份玉牌。“越州,海悠剑宗,外门弟子,青云。”
这百脉境修士说好听点乃是个深居简出的潜修之辈,说难听点那就是个乡下土老帽,别提千里迢迢外的海悠剑宗,就是乾钟城附近的小门派们他都认不全。所以他压根就不知道海悠剑宗是个啥,但这身份玉牌做不得假,于是简单的登记之后便对二人放了行。老石头大言不惭说是青云的师父,守门修士自然不敢多问,毕竟这里修为最高的老板王清泉,也不过就是凝神境的修为。虽听说他不日即可突破至御风,但这方脸中年人看起来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他可不敢得罪这些强者,反正天塌下来有王老板顶着就是。登记完毕的二人正欲前行,青云走了几步却是突然顿足,接着便转身冲那头头修士问道:“敢问这位大哥,陈德福陈老爷可还住在城里?”
“谁?”
这头头修士听了一愣,脱口便问,旋即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低头补救:“前辈恕罪,大哥二字可不敢当。”
“没事儿,我是问陈德福陈老爷。”
“陈德福?”
“对。”
此人想了好半会儿,这才一拍脑门露出了满脸的恍然,苦笑道:“哎,瞧我这记性,我当前辈说的是谁呢,这陈德福死了怕是有十年了,您突然间一提我还真没想起来!”
“死了?怎么回事?我记得陈老爷现在应该也就六十来岁吧?十年前就死了?难道出了意外?”
青云亦是赶紧追问。他当年可是留了一瓶爹爹为其调制,专门滋补元气的灵药,有这瓶灵药在,莫说六十岁,就是一百岁,也可保他无病无灾。“前辈…您…”“哦,你不用担心,我和陈老爷是旧识,今次便是来拜会他的。”
青云笑着解释道,说话的同时也非常自然的丢给了此人数块品质不错的下品灵石,而头头修士笑逐颜开的将之收起,紧张感顿时消弭了不少,叹道:“哎,不瞒前辈,陈德福是病死的。”
“病死?不应该啊,你可知其中细节?”
“嗯,其实陈德福在乾钟城的凡人中威望还是挺高的,就连城主或是咱驻守弟子首领王清泉前辈,都会卖他两三薄面,可怪就怪在此人生了个娇纵跋扈的女儿。”
“陈荃儿?”
“咦?没想到前辈连陈荃儿也认识,看来您和陈老爷的关系还真是挺近的啊!”
听这厮的语气多半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比较熟悉,小爷便朝老石头使了个眼色,然后就拉着他找了个偏僻的地儿详加问询。“难道陈德福是陈荃儿害死的?”
青云开门见山的问。“哎,当然不是,哦不,这事儿比较复杂,怎么说呢…”“还请老哥详述,陈家当年与我有些恩情,若是力所能及,在下还是愿意帮一把的。”
青云俊朗的面容加上温润的双眸,特别容易让人产生安心感与信任感,于是这头头修士不疑有他道:“其实这事儿在当初也不算小,听说那陈荃儿的表哥乃是一个大宗门的弟子,修为亦有百脉,而陈德福不知从何处得了一瓶灵药被那人给发现了,但碍于老陈在城中的地位还有他和王清泉前辈的交情,那小子一直不敢明抢。”
“难道陈荃儿伙同此人弑父?”
青云给吓了一跳。“这倒没有,不过也说不好,因为听说陈荃儿本就对那浪荡子一往情深,虽然老陈不同意二人的婚事,可那小子还是先将她勾搭上了手,接着趁陈家人不备将灵药偷走以后,一脚就将陈大小姐给踹了回去,这下可是把直接把老陈给气得是卧病在床。”
“原来如此,那后来呢?”
“后来陈荃儿未婚先孕,陈家便成了小城里街头巷尾皆知的大笑话,陈德福气急攻心,终于是一病不起,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哎。”
青云长长一叹,这个结果虽在他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当年的灵药,本来是他好心想留给陈德福延年益寿之用,怎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瓶小小的灵药,反倒成了敲响老陈命陨的丧钟,让青云心中非常自责与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