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亮来到江东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医院门诊百平方，可见众生相。
吴文亮交完费之后，膝盖酸痛无比，好半天走不动路，扶着墙坐了很久。
路过的护士问他怎么了。
吴文亮表示太累了，休息休息。
谁料治疗了一段时间，孩子的病情没有好转，反而病危。
吴文亮对医学并没有多少的了解，但是他也知道吴笛的身体健康越来越差。
肉眼可见的是孩子的体温下降得厉害，摸上去跟冰似的。
或者跟摸他自己似的。每当他蜡烛烧一段时间后，身体就变得冰凉。
医生使用了所有的升温手段，无论是吃药还是物理升温都没有什么用。
吴文亮、袁雅丽、岳父岳母都来医院看孩子，各个都红着眼圈。
“如果温度再这么降下去的话，吴笛可能就要……”办公室里，医生说。
听到这话，吴文亮两腿一软，差点跪了下来。
好在他终究让膝盖直挺挺硬着。
家人都在这里。他不能垮掉。
所有人都看着他。
他感觉他肩膀上一阵阵剧烈的酸痛。
“还有办法吗？”他沉稳地问医生。
“我们医院没辙了，所有的治疗方案都试过了。”医生很同情地说。
“江大附一是江东省最好的医院，这里都不行，那去哪儿行啊？”岳母问道。
她以前也是三甲医院的护士，知道江大附一名声在外。
“花了那么多钱，就是一句没辙吗？你们把钱退给我们！你们这群土匪！”岳父气愤地抱怨。
“老袁，别这么说话。”岳母劝道。
岳母在医院里工作了一辈子，能够体会医生的难处。
但是谁来体会吴笛和吴文亮的难处呢？
吴文亮摸了摸肩膀的蜡烛，没有放弃希望。
他离开医生办公室，走进病房，握着吴笛的手。
吴笛的手超市里的冷藏的肉，几乎没有温度。
他忍着眼泪，轻声说：“孩子，别怕，爸爸在这。”
他的肩膀又燃起来了，但是小心翼翼控制着温度，不至于烫着人，然后吴笛的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吴笛昏迷不醒，下意识地靠着他。
他持续地给予她温暖。
而他的脸越来越难看，好像车祸现场失血过多的病人一样。
袁雅丽似乎弄懂了他肩膀上的情况，在旁边捂嘴无声痛哭。
一家人几乎都是以泪洗面。
但是吴文亮没有哭。
虽然他很脆弱很憔悴，但是他很坚强。
他必须坚强。
吴笛的双手在他肩膀上搭了两个多小时，体温似乎稍微回升了一点。
他大喜过望，连忙喊医生护士来检测。
医生护士忙碌起来。
“你咋办到的？”医生同样警察。
“靠一个做父亲的本能吧。”吴文亮说。
他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吴笛，突然想起了他当年为了结婚的彩礼钱，找他老父亲求助的画面。
他和王初初分手后，经人介绍了个相亲对象，便是袁雅丽。双方挺谈得来，很快确定感情，经过一段时间相处便来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谈婚论嫁的重要在一个谈字。
多少情深意切的情侣被这道天堑所阻拦。
不出意外，两家人在彩礼方面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具体表现为男方认为女方提出的数字太多了。
袁雅丽爸妈说要十五万的彩礼，这在江东省来说算是中等水平，但是对于吴家来说是一个大出血的数字，能够将他们全家人的背脊压弯。
其实袁雅丽对于彩礼并不在意，在意的是她爸妈。
袁家就她这么一个独生女，要彩礼也没有多大用，到时候还是会落在袁雅丽的手里面。
但是她的爸妈最注重面子问题，如果彩礼太少拿不出手的话，他们就觉得丢人，觉得吴家不是很重视这段婚姻，所以非常的坚持。
如果吴文亮拿不出彩礼的话，大不了一拍两散。
寸步不让！
不过，袁家还表示，女儿带过去的嫁妆不会少于彩礼，强调他们不是卖女儿，要的就是吴家的一个态度。
这个态度可不好拿出来。
两家为此唇枪舌剑谈判了很久。
吴文亮想起了跟他和王初初分手的原因。
很简单，王初初家嫌弃他买不起房子。
后来老爸豁出去老脸四处借钱，终于帮他买了房子，但是王初初早已经嫁人了。虽然他有了结婚的硬件，却又卡在彩礼问题上。
他根本拿不出钱。
江城市的大学生数量巨多，所以大学生就业困难，薪资远远低于一线城市的中位数。他每个月的收入一大半都用来交房贷，剩下了一半用来交房租和生活，到了月底根本剩不了多少钱。
他也不抽烟喝酒，需要花钱的聚会也很少去，辛辛苦苦几年攒了几万块钱，但是用来订婚宴摆酒席、拍婚纱照、买戒指项链等等。支付完这一切之后，手上就毛都没一根了。
没办法，他只好再找他老爸求助。
但是，他老爸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再去找亲戚们借钱。
吴文亮买房子的时候已经欠了无数的外债。
亲戚们没催着还钱就够大方了，吴家父子却又来借钱。亲戚们虽然嘴里说得客气，结婚大事必定支持，但是手里没有闲钱，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议论他们。
于是他们家成了令人嫌的穷亲戚。
吴文亮自己都不好意思。
不知道他老爸受了多少冷眼，最后居然还是跟他凑了十万回来，但是还差五万。
他想找同学借，但是同学们也处在谈婚论嫁的阶段，跟他面临同样的困难，他们也没有钱借给他。
最后还是袁雅丽背着爹妈拿出来五万块私房钱，凑齐了十五万元的彩礼。
这样岳父岳母才皆大欢喜。
而吴文亮的老爸肉眼可见变得佝偻起来。
他的膝盖好像再也没有直起来过，一直弯曲的。
而他的风湿则越发严重。
结婚的第二天他才知道他老爸为了借钱，居然找他的几个伯伯下跪，如此才借到钱。